在面对秦刘村的问题,曹安堂始终想不通怎么解决的,有两点问题。
一是老秦家技不外传的固有思想。
二是老刘家脱离老秦家如何生存。
如果说老秦家那边使劲做做思想工作还能成功的话,那么老刘家这里可就不仅仅是做思想工作那么简单了,半个村子的人重新谋生路,还要符合群众的意愿和集体的利益,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可刚才曲志刚一直强调要找小生意人来接手供销社的工作,真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等他将秦刘村所有的情况完完整整讲述给曲志刚。
曲志刚的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安堂同志,太冒险了!你,你这是真的将自身生命都投入到革命工作当中啊。我为我刚才说你思想滑坡的那些话,向你道歉。”
“别,曲处长,一码归一码。关于供销社的问题解决,我承认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不过,要说起来谁能解决代销难题,我猜想秦刘村的老刘家人一定可以胜任。唯一不好处理的,也就是刘长河了。”
这些日子以来,曹安堂始终没有来县里,其实还是保持着那么一丁点对刘长河的信任。
他善良的,也是单纯的,将刘长河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于为老刘家全体着想,也希冀着对方能够回头是岸,真正去带动秦刘村的砖瓦匠参与到互助合作中来。
可惜,都过去这么久了,始终没有个回信。
他放弃了,也决定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与曲志刚商讨怎么处理刘长河。
曲志刚的态度就坚定多了。
“刘长河阳奉阴违,绝对不能再做秦刘村的生产负责人。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县派出所,喊那里的同志一起去秦刘村,对这个刘长河展开调查。另外,你的提议,我完全采纳,就让秦刘村的老刘家人来这里接手代销工作,再从各工厂单位选一些思想觉悟高、办事精明的同志对他们进行监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工作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曲志刚表现出和刚才挥挥手遣散所有供销社工作人员时一样的果断,他去派出所协调,曹安堂回县委大院向于书记做紧急汇报。
兵分两路,办事效率奇高。
于庆年是早就听说了生产处要搞个百分之百的互助合作,早就批示过要全力支持,自然对曲志刚和曹安堂他们的申请多开绿灯。
当曲志刚领着派出所的同志来到县委大院门前,与生产处办事员申请来的车辆队伍汇合在一起时,曹安堂也拿着于书记的批示文件雄心勃勃向外走。
这一趟,二进秦刘村,再也不用像一次那样如同做贼了。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吴大爷给拦住了。
“曹安堂,我等你好久了。这有件事,你处理一下。”
说着话,吴大爷将来访记录的小本本递到曹安堂面前。
“齐秘书告诉我,苟大友是在你那的人,你抓紧给安排,人家外地来的同志亲属,这都不知道等得急成什么样了。”
来访记录本明明白白书写的信息,再配吴大爷的解释,怎能不让曹安堂的心情好似翻了个一样。
苟大友的家属找到这来了?
那,那苟大友和长秀那边……
“安堂同志,快点,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让供销社的工作恢复。”
车队那边,曲志刚的一声催促打断了曹安堂的思考。
他赶紧将记录本递还给吴大爷。
“吴老同志,你告诉那个翠香女同志,让她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和她解释苟大友的情况。”
扔下这句话,转身快步往汽车那边走。
嗡隆隆汽车发动机轰鸣,车队离开。
吴大爷这边皱皱眉头:“这个曹安堂,啥事都要等着他,人家一个外地女同志来这里找家属,等他干什么,人家等得及吗。”
嘴里嘟嘟囔囔,扭头看见一辆车从院里往外开,透过车窗看清开车人的模样,吴大爷伸手就把对方给拦住了。
“你,我看你眼熟,你是梁堤头镇的吧?”
车窗里探出来个脑袋,嘿笑道:“对,吴大爷,我是梁堤头镇宣传科的小高,来送材料的,吴大爷您啥事。”
“我没事,旁人有事。你认识苟大友吗?”
“认识啊,祝口村的技术员。”
“那正好,知道养安堂吗,就县大路最头的那个药铺,你去那找个叫翠香的女同志,领着人家祝口村找苟大友去。真是的,随便谁都能办的事,那个曹安堂非得让等着他,他当他是孙猴子啊,啥事都得指望他?”
吴大爷随性而为,倒背着手回了值班室。
梁堤头镇的小高满头雾水,可既然人家吴大爷给交代了,反正是顺路的事。
踩下油门,转道去往养安堂。
另一边,已经开远的生产处车队里,曹安堂肯定不知道吴大爷做了什么,此刻的他就一个感觉,满脑子乱糟糟的。
苟大友的家属早就来了,还一直在找苟大友,这可怎么办。
不对,这能怎么办!
总不能不让人家家属见面吧。
这事拖不下去了,回来就得带着那位翠香女同志回村,顺便找牛记成汇报苟大友都做了什么。
不对,得先找牛记成汇报了这事,再带那个翠香回村。
也不对,得先把苟大友从村里带出来,先说清楚……
呀!
这事不管怎么处理都不好处理啊。
曹安堂崩溃的抓抓头发,引得旁边曲志刚表情古怪。
“安堂同志,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我没事。”
曹安堂急忙掩饰一句,扭头看向车窗外,恰好路过县粮食站的门口,看到粮食站同志搬运统购粮,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早晨出门时看到苟大友从生产社里往外搬东西的场景。
坏了,那家伙不会就是准备今天带着长秀走吧?
他的心情就想风浪里的小船一样翻腾个不停。
而祝口村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曹安堂家小院里,付粟锦看着站在油锅前忙着炸香椿的长秀,压低声音一句:“决定了?今天就走?”
长秀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坚定点点头道:“嗯。他说今天会有人来接我们?”
“四叔四婶那边,你怎么办?”
“他们从来不管我死活。”
“兰香呢?”
片刻的沉默。
“带不走,也不能带。”
话尽于此。
付粟锦能做的也只有长声叹息。
沉默之中,一锅香椿炸好,付粟锦刚想分出来一盘,和原来一样让长秀带回四叔四婶家。
谁知,长秀突然伸手拦住她。
“付老师,这次不拿了。”
“不拿?连家都不回去看一眼了?”
“看,可不是以前那么看了。”
长秀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着付粟锦的胳膊,转身面对过来,当时就要做个跪倒的动作,惊得付粟锦赶紧搀扶。
“长秀,你这是干啥。”
“付老师,你和曹安堂都是好人,是俺让你们亏心了。你们的大恩大德俺记一辈子。今个儿,就对不起了。俺不能连累你们。”
长秀一番话,弄得付粟锦有些迷茫。
而接下来长秀的行为,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姑娘起身后退几步,拉开院门,拎起来旁边的空水桶使劲往外一扔。
叮铃咣当,惹得前边人家院里好一阵鸡飞狗跳,随后转身,抬手一指付粟锦。
“臭不要脸!俺给你家干了多少活啦,不就是吃了一口香椿吗,你急什么急!俺还不干了,以后有啥事别找俺。啊!欺负人啊,都看看她家是怎么欺负人的啊!”
长秀扯着嗓子的嘶吼,瞬间引来左邻右舍的韩大嫂、赵大哥探头往外看。
付粟锦有些慌,似乎明白了点长秀的意思,下意识想走过去说点什么。
可长秀已经拿袖子抹了把脸,转身骂骂咧咧往外走。
“曹安堂家的欺负人啦!”
“好人没好报啊,净欺负俺了。”
“往后俺要是还来他家,俺就不是人啊!”
走两步,扯着嗓子嚎一句,功夫不大,全村都给吸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