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有人闹事?(1 / 2)何不执绣春首页

景泰四年,已是霜降时节,地处北方的临清县渐渐冷了起来。

不惑之年的知县张贯似乎格外怕冷,早早的命人在内衙和后堂设了暖阁。平日里有事便在后堂审批办公,无事就猫在内衙不出来了。

今日好像更冷了些,张知县连内衙的门都不想出了,坐在屋里品那两天前刚得的明前狮峰。一般来说这么名贵的南方茶叶,除了京城,北方其他地方都是少有。不过临清作为漕运重地,每天不知有多少南货通过运河途经此地,所以说有些客商孝敬点好茶叶也在意料之中了。

品到第三泡时,张知县不禁吟道:“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这明前的狮峰龙井果然是茶中极品。”说完又叹了一声,“唉,可惜分给了武廷佐多半,我这就剩下了这么几两,以后可得珍惜着些。”

此时他刚端起茶杯递到嘴前,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好像是冲着自己这屋走来。放下茶杯正要等人敲门,却发现门被推了开来。

张知县立刻拉下了脸,心道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刚要呵斥两句,却透过门帘缝隙看到来人正是那武廷佐。连忙把拉下的脸堆起笑容,掀开窗帘迎了出来,说道:“武县丞来啦,快到暖阁来坐,外面冷。”

知县口中的武廷佐五十岁上下,瘦高身材,黑着脸没有理会张知县,径直走进暖阁后,在那主位坐下。看到桌上的摆设,开口说道:“张知县可是好兴致,这城门口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品茶呢?”

张贯陪着坐下后,一脸疑惑,心中暗想:阳谷县来的那些灾民又想硬闯进城啦?昨天不是刚打过几个么,现在他们还有这胆子?

看见武廷佐那发黑的脸,张贯陪笑道:“武县丞消消气,昨日已经吩咐好了城门守卫,只要没有路引硬闯进城的,打死无算。咱们有太祖皇帝的律令做挡箭牌,没什么事的...”

“啪”的一声,武廷佐的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张贯被吓得一激灵,实没想到,今儿个这人的脾气会这么大。

武廷佐怒道:“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就这点事我来找你干什么?城外已经流言满天飞了,你这知县还要不要做了?”说完仍感觉气愤,便站起身来,指着张贯说道:“你不想做不要紧,但是欠我的银子你才还了不到一半,别忘了你还得靠这身补服还账呐!”

张知县心里暗骂:这个强盗!那五千两早就还完了,真要按你的利滚利的算法,我得还到哪年去,而且你这县丞打着我这知县的旗号,这些年收过多少孝敬以为我不知道?。虽说是这么想,但是还是不敢明说。

原来这张贯出身苏北一贫苦之家,自中了秀才之后的十年间,无论怎么努力都过不了乡试那一关。眼看家产用尽,前途无望之际,这武廷佐找上门来,说可以资助其继续读书考试,如果能考中进士还可以帮着找找关系补个缺。前提是签字作保,这一切的费用需要在做官之后尽数高利偿还。

走投无路的张贯签了字,便用武廷佐的资助接着读书考试。终于在正统十三年中了个戊辰科三甲四十多名,这一下可谓是苦尽甘来。到了第二年,正统皇帝土木堡被俘,国家一时大乱。武廷佐趁机走了各路关系,前前后后花了四五千两银子,让张贯补了临清知县这么个肥缺。而后自己又通过张贯,坐了这县丞一职。

张贯做了知县虽说是人前风光无限,但在人后却对这武廷佐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摆知县的架子,而且内衙作为知县的私人宅院,一般人连进入的权利都没有的,武廷佐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张贯虽是暗自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张贯低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武县丞说的哪里话,这个地界的知县有哪个不想做的?只是不知城外又起了什么事端,能让县丞如此大动肝火?”

武廷佐重新坐下,说道:“你这知县天天躲在内宅,外边天塌下来了你都不知道。这官还用别人教你怎么当?”

张贯换了新茶杯,倒好了茶后,双手递到武廷佐身前,说道:“武县丞喝口茶,消消气。我这不是老毛病了么,一到阴天下雨下雪的身上就疼的厉害,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么。”

武廷佐接过了茶,小抿了两口,心情渐渐舒缓下来,想着毕竟他现在是知县,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便接着说:“城门外的那群刁民一夜之间学的精了,今日不磕头求情,也不耍蛮硬闯了。开始说起咱俩的坏话来啦。”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张贯紧着问道。

“听那城门守卫说,这群刁民今日不想往常一样,都在广积门待着了,往武威、永清、镇定三门分散了不少。”武廷佐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张贯有点疑惑,不解的说:“这些人都聚在一个城门外多少的话,多少还有点声势,这在四个门分散开来的话,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啊。”

武廷佐解释道:“常理来说是这样,可我刚不是说了么,那伙刁民不闹事了,也离着城门远远的。但是只要有人从城门进出,他们就凑上去开始编排你我的不是,说你什么‘贪污受贿,见死不救,不配做这百姓的父母官!’说我武县丞‘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早晚天理循环不得善终!’”

说完顿了顿,接着说:“这要是个天高黄帝远的地,咱们也不用担心,可这临清城里有多少京城直属衙门你也知道。就算不提这些,城外还有个平江候呢。真要等到流言传遍全城的时候,人家不查也得查了。”

张贯这下有点慌了,虽然说他不是清官,不想名留青史,但是这官他还是没做够的。每每想到之前的苦日子,张贯就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想着便对武廷佐道:“武县丞,依我看咱们不如就直接放他们进来得啦,反正他们进来之后,无非也就是做个乞儿讨个饭吃,也没多少大碍的。”

“依你看?你就看出个这个办法?”武廷佐又有点上火,心想幸亏自己陪着过来做个县丞,要不然靠这废物自己折腾,那么自己的几千两银子早就打了水漂了。

愤愤的喝了口茶,武廷佐接着说:“你把这临清城当成什么了?顺天府?还是应天府?就这么点地界,一下子进来大几十个灾民,那还不是炸了锅。再说那边阳谷县的灾民还多呢?你这一放进来,那些灾民还不都过来了,到时候就不是几十个这么简单了。”

张贯实在是毫无主意,有点惊慌的说:“武县丞您向来足智多谋,那您说当下该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