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州王府出来之后,已经快要天亮了,韩穹和狗剩都邀请黄安与之同行,韩穹要去东市,狗剩则表示他可以送黄安去任何一个地方,但黄安都拒绝了。
现在,黄安自己一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街上空无一人。
黄安在思考,虽然他的脑子在钝钝的疼,但他依然在思考,他在想韩穹,他不理解韩穹为何会突然变成自己的竞争者,要和自己抢那位小侍女。
那姑娘有啥好的?黄安骂骂咧咧地想着,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第一次得到定金时,自己得到了艾珠的半个翠碗,而韩穹得到的则是一个小泥人。
原来如此,黄安点点头,他大概明白过来事情的问题了,虽然自己忘记了为何会有“五千万两黄金”这个说头,但毫无疑问,五千万两黄金指的不是五千万两黄金,而是其他东西,自己原本以为,五千万两黄金指的是艾珠,可现在来看,五千万两黄金对韩穹和自己的意义应该是不一样的,不然定金就该是同样的东西...也就是说,五千万两黄金的真正意思是:一件对自己很重要且落在中州王手里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那是艾珠,对于韩穹来说,那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所以,韩穹想和自己联合的时候才会说:我愿帮你拿到你那五千万两黄金——注意,是你那。
但,这也有个条件,那就是韩穹不会让自己的五千万两黄金出现损害,而这一点的主动权却在中州王的手里...只怕中州王利用了这一点,估计是许诺了韩穹什么,轻而易举地瓦解掉了韩穹和自己的联合。
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黄安心想,想得心揪脑子疼,最后还是一声哀叹。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汉兴大城那么的孤独。
艾珠不在,耿神仙和毛驴不知去向,而自己也丢失了四天的记忆,现在连谁该信谁不该信都不知道。
或许,我应该先休息一会...黄安心想,他走到黑暗的角落里,找了棵树,几步窜上去,这是棵很茂密的树,黄安琢磨在这棵树上睡觉应该不会有人打扰他,就闭上了眼睛。
有风的声音,在静静的吟唱,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他的身旁,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温和的光,从天而降。
天空湛蓝,光日璀璨,连绵的云际好像落雪的山峦,雄伟而壮观,黄安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站在草甸上,快要淹没他膝盖的绿草绒绒,风过之时,起伏若海浪。
远处有真正的山川,耸入霄汉,山下有白桦林,风吹簌簌。
黄安看着他眼前的一切,这一切都是背景,有一个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像,老旧而沧桑。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我好久没梦见你了。”黄安说,“上次是在绿台山上。”
男人不说话。
“虽然很不要脸,但是我能求您帮个忙吗?”黄安挠挠头,“我对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疯掉了,你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男人不说话。
黄安知道男人不会说话的,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您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黄安叹气,“从你带走艾珠到我击败你,你始终一言不发。”
风在吹,并黄安的声音更响。
黄安躬身:“对不起,我把艾珠弄丢了,但我保证,我会把她带回来的,就好像我当年击败你一样。”
黄安扭头离去:“那么,下次再见,第三代林书恩先生。”
走过原野,走下山丘,日落,然后红霞漫天。
喧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黄安真正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这时候已经天亮了,树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得,睡过了,我该怎么下去?黄安有些好笑,他心情好了点,可惜,疲劳却没减轻,周身上下酸疼难耐,而且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再躺一会吧...黄安心想,然后,得找个机会去中州王府好好看看情况,至少确认一下艾珠真的没事...
黄安想着,看向天空,瞧着日头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差不多该吃饭了。
等等?黄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天空,他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的地方,他说不出那种不对是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恐惧,异常的恐惧。
应该是心情的问题吧...黄安有点烦躁,低下了头,他找了个树叶子更茂密的地方,想躲一会。
然而事与愿违,黄安正要躲进树叶丛里,突然看见俩男子有说有笑地从树下走过,而俩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狗剩割去舌头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骗去了黄安一块银子。
被割掉舌头的人当然不可能有说有笑,若是连喉咙都被毁了那就更不可能了。黄安心里闪过一丝火气和疑惑,他感觉自己被骗了,可还有些疑惑,狗剩为何会给自己来这样一个套子,这个套子上不上钩,似乎对整个局面都没啥大的影响,对方也只是两个狗腿子而已。
黄安想不明白,索性待二人走远之后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吓得路过的行人都是一愣,黄安也不解释,也不在意,整整衣服拍拍土,几步拐进了附近的小巷子里,有几个好事之徒跟上去,跑到小巷子里去看,却发现巷子里空空如也,那个从树上跳下来的怪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其实原因倒是简单,黄安进了巷子之后直接翻墙而上,跳进了一家院子里,这院子里恰好没人也没狗,于是黄安悠然悠然从开在另一条街道上的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出门之后,黄安按照自己的记忆,顺着几个小道又拐会了之前的那条大街,沿着俩男人离去的方向找过去,果然,找到了这俩货,看见那俩背影后,黄安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很快黄安就冷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俩男人说笑的内容不是别人,就是黄安自己。
“你知道不?”那个骗了黄安钱的青年乐的嘴都咧开了,“你哥哥我发了一笔财,有个傻缺在过城的时候一口气给了我一锭大银子,让我带他走过所有关卡,你说他是不是傻,我带他进城,那后面的兄弟岂不要分我的银子?“
另一个汉子问:“那你咋整?”
“我把他骗到了张九哥那里,躲在九哥的屋子里就是不出来,随便那傻鸟怎么叫,都不理,因为那是九哥的事情。”青年很自得。
汉子摇头:“我说昨天九哥怎么骂你呢,说你不够兄弟,给他找乱子。”
青年瞪眼:“找啥乱子?我是给他送财神,他该谢谢我!”
汉子笑道:“这倒也是,九哥也得了一锭金子...昨天喝酒时还在那说,说,嗯,那个,那个富家傻子,啊,富家傻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给老子在那里倔,他倔吧,他倔老子也不开门,还不得乖乖把钱拿出来?”
青年冷笑:“他是没给你说他给人家跪着磕头的事。”
汉子哎了一声:“磕头怎么了,有钱拿磕头有啥不好?要是有钱拿,别说磕头了,让老子舔那傻儿的腚眼老子也愿意!”
俩人一起大笑。
黄安在后边听得是一清二楚,他现在已经一点表情都没有了,甚至他还感觉自己的屁股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舒服。
两个人笑了一会,那汉子又问青年:“哎,小林,你说的那个店在哪呢?”
小林指着前边:“郑哥你也太急了点,这才啥时候啊...喏,就那个小巷子,进去看见那道木门就是。”
郑哥却有点皱眉:“这地方昨天我听人说有人在这里打架动刀了啊。”
小林摇头:“管他作甚,没人报案,死了白死。而且...没准啊,这就是咱们今天的好处!”
两人转进小巷,黄安在街上等了一小会,也走进巷子中,只见巷子尽头有一扇木门,不大,可容一人经过。
黄安走上前去,听了听,门内没有动静,再伸手,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里边是个院子。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非常非常的普通,左边是一座二层楼的后门,右边是牲口圈,有几匹马拴在这里,都在静静地吃着草,看马鞍配饰不似一人之物,且来自天南地北。
这里像是一家客栈的后院啊...黄安心想。
推开二层小楼的后门,黄安走进这家客栈,走过一段长廊,绕过一段楼梯后,他来到了正堂,发现这家客栈正门关着。
奇怪...黄安心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心房被一只漆黑的指甲刮了一下,嘶啦啦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听着却难受。
这地方怎么有种属性感?是自己失踪了的记忆在作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