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击发的声响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鲜血的味道,北狄人的军队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去,人也是一批批地倒下,吉日格拉便亲眼见到数十人在他的身旁突然消失踪影,今夜有神明保佑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一颗子弹或是一枝箭矢击中两人,这让巴雅尔心中感叹,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巴雅尔看到人群分了三批,东西中各一批,巴雅尔不知道该与哪一波人走,于是他叫道:“吉日格拉!跟紧我!”
不过吉日格拉还没听到父亲的喊叫,便已被人群簇拥着奔赴西城墙,吉日格拉手持弯刀,长途奔袭让他气喘吁吁,周围的士兵吼叫着攀上云梯,而吉日格拉迟迟不见父亲,便背靠着墙壁细细寻找。
紧靠墙壁,没有一个天朝士兵能看到他,这也让他的处境十分安全,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贪生怕死的小鬼,他们忙着攀上云梯,或者躲避子弹,不过吉日格拉迟迟没有寻到父亲的身影,难道他像刚才的那些人一样,中弹后被人踩进淤泥中消失了?
正当吉日格拉伤感之时,一柄弯刀狠狠劈来,吉日格拉余光瞥见,匆忙弯下腰去,那弯刀便将城墙上的黄土削了个七零落,吉日格拉一瞧,这人是父亲手下的士兵,与他杀死的那人有生死之交,只见他肩膀已经中了一箭,鲜血涓涓流出,魁梧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看起来十分生气,握住弯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这士兵怒吼道:“你的父亲不在!你的命就归我了!”
说罢他再度挥起弯刀直直劈去,吉日格拉同样挥起弯刀格挡,但眼前这人毕竟身经百战,身形又如此魁梧,吉日格拉只感觉手腕刺痛,那弯刀呛啷一声弹飞出去,吉日格拉紧紧靠着墙壁,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士兵看到吉日格拉手中没了武器,便双手握紧了弯刀,打算一击将吉日格拉砍为两截。
吉日格拉瞪大了双眼,他只看见远方闪烁的星芒好似银河一般,它们铺天盖地,又好似向这边飞来,吉日格拉大叫一声:“小心!”
可这位士兵明显不想听他的劝告,只是噗噗几声,那人的尸体便盖在吉日格拉的身上,他被数十枝羽箭刺穿,当即毙命,同时为吉日格拉挡住了数十枝羽箭,没成想居然还能救了吉日格拉一命,吉日格拉费力地推开他的尸体,捡起他的弯刀,这时他听不到进攻的呐喊声了,人们匆忙逃窜,留下一地尸体,这一批羽箭吉日格拉认得,是属于北狄的,难道说自己平时最为尊敬与崇拜的可汗居然在如此黑夜中下令射箭?这种念头仅在吉日格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听见天朝
人正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交谈,吉日格拉只能靠着墙壁慢慢移动,他想找到自己的父亲,哪怕是尸体都行,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留在淤泥之中陪伴这数以千计的尸体们腐烂,最后长成绿草,被羊儿啃食充饥。
但吉日格拉不能出声,他只能慢慢地走,他也不能呼喊父亲的名字,他只认得父亲与其他士兵不一样的皮甲,没栓铃铛的头发,还有那柄沉重的弯刀。
功夫不负有心人,吉日格拉在东城墙瞧见了一个依靠在石砖上的人,他的身旁插着那柄弯刀,但好像他受了伤,正捂着肚子低头不语。
“父亲。”
巴雅尔瞧过来,顿时眉开眼笑:“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看来你和我一样聪明,知道在城墙下不会被攻击。”
“父亲……”吉日格拉低声说着,巴雅尔的腹部没入了一枝羽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甚至裤子上也满是血迹,巴雅尔低头看了看,摆手笑道:“小事小事,我看这箭像是自己人的,真他妈点背,还好它伤的不深,不然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说罢巴雅尔双手抓住箭矢,用力一扯将它拽了出来,巴雅尔闷哼一声,吉日格拉立刻撕下块衣衫为巴雅尔包扎。
一切完毕后吉日格拉气喘吁吁地坐在巴雅尔的身旁道:“刚才您的一个士兵想要找我报仇,但他死了。”
“你杀的?”
吉日格拉摇了摇头,他指向漆黑如墨的前方道:“羽箭是从营地发射来的,我们毫无准备,可汗在屠杀他的子民,屠杀他的军队。”
巴雅尔啧啧嘴笑道:“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但这场战争实在不应该。”巴雅尔拍拍身后的墙壁道:“天朝人修建了几万里的城墙,就是想将我们阻隔在北狄境内,而我们呢?看上了天朝肥美的土地,却忘记了自己曾是草原上的奔狼,奔狼不需要肥沃的土壤来耕种,就好像雄鹰不需要有四个脚一样,可是我们还是来了,这些士兵不会被狼与秃鹫吃掉,而是被绵羊果腹,唉,这就是战争孩子,但我们是士兵,虽然我也很想逃跑,不过我们既然为北狄而战,就要坚持到最后才行!吉日格拉,你和我在这等着,可汗还有几十万的兵马,他很快就会发动攻击,而你和我要攀上云梯,砍死两个天朝人,才能安慰这满地的亡灵。”
“父亲……我们还是逃吧,母亲和妹妹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家里有温暖的炉火,烤好的羊肉,辛辣的奶酒,还有几百只羊在等我们回去呢!”
“我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