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夜。
冬天的寒夜格外冰冷,修道之人对外界的温度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境界高了,自然不避寒暑。真正剑指人心的,是那份举目千万里,无一是故人的寂寥。
枫卿童此刻,便觉得有些冷意。
枫卿童常常在深夜独坐,与漫天繁星互不惊扰。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夜晚。
今夜月被啃噬成月牙,月光便淡了些,星光顺势便格外亮了。
外出采购的丫鬟和董管事都回了船,一路有说有笑,似乎是占了些便宜。只是上船之后便噤了声,皆与枫卿童见了礼,这才拘束地各自回房。董知礼更是态度极正,在之前尝试拍马屁失败后,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与这剑仙,真的是只能敬而远之。
忒不食人间烟火了。
因为西门隐还迟迟未归,枫卿童多与董知礼问了些话,董知礼便说应当是谷主要多玩几日。若剑仙急着赶路,他便去将谷主叫回来。枫卿童自然说不用,董知礼也便离开了。
枫卿童心中确实是有些忧虑的,倒不是说他就多喜欢西门隐这个人了,而是他不愿看到与自己有沾染的人遭劫。
他上船刻意与西门隐一船的人都不亲近,与西门隐讲些剑道,也算是扯平未付的船费。枫卿童保持他这一趟乘船之行,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交易,哪怕交易略微有些不对等,也依旧是交易的本质。
但期间不小心没忍住,与西门隐多说道了些东西,这瓜葛是不是大了些,枫卿童也不好说。
多想无益,枫卿童便继续画符作书。
笔下依旧稳健,画着被西门隐称作“深奥”的,鬼画符一般的符箓阵法。
枫卿童已经决定了,自己会写出两本书。虽然会多耗些时光,但不得不承认,西门隐的话有些道理。按上师的意思,还是能多些破阵师,便多些破阵师为好。
所以,第一本枫卿童完全按照自己学符箓阵法的历程,以各类脉络怪异、勾勒奇峻的古阵图开篇。而后,就直接是自己的心得体会,以及与上师交流后产生的一些想法。
这一本,注定没什么读者,实在是过于晦涩
,很可能让人钻研多年一无所获。要知道,枫卿童当年能靠那些古阵图入门,不仅仅是天赋,更是仗着灵力够高,胡乱尝试才摸出些路子。要复制这条路,太难了。
至于那些古阵图,来自千夜皇朝皇室残留下的一本古籍,在落云山上的藏书阁内。仅仅那本古籍,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而其上来自莾金的阵图,历史可能更远一些。
第二本循序渐进,从笔法原理,到灵力调用,再到勾引天地,一步一步勾画出符箓阵法的原理,便简单易解得多了。枫卿童还未动笔,但这一本大概才是真正能够完成上师愿望的那一本。上师作为镇北王府师者,早年一直忙于王府事宜,未能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万军山四个老头应当各自能算半个。后来成为王府符箓权威,上师的自家符箓阵法体系更是不能外传,著书立说便成了难事。实在是毫无经验,不知如何把握尺度。
枫卿童就不一样了,他的立身之本并不在符箓阵法,写书时不小心将底细透露得多了些,让自己的体系被人学了,那也便学了,大不了他不用就是。而且符箓阵法一途,说实话要比修行更难,荒废光阴毫无成就的风险也更高。特别在东苍,符箓阵法一途甚至还常常会被看不起,传承体系更是毫无建树,风险也就更大了。所以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愿意学,都难说得很,自己远不必操那么远的心。
枫卿童一笔一划将自己修行符箓阵法的脉络融汇进笔下丹砂,书籍的纸张也是极好的黄纸材质,以至于书上的许多单独的攻伐阵法注入灵力便可使用,连书籍本身都成了兵器。
当然,能这样触发的符箓阵法大多是小道,最强的一类符箓阵法往往是直接在天地之间勾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