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兴第一时间就想给胡洪波打电话,但是胡洪波的手机关机。
他看看那扇已经闭合的门,转头回去自己的包厢,与邵工和建筑商谈话,了解工程该怎么做,直到大家都被他问得烦死,说图纸还没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必要考虑这么详细,华夏兴才被迫打住。
然后他就与这些人没话可说,众人坐坐便散了。
等华夏兴先告辞出去,里面两个建筑商就破口大骂,骂华夏兴是个太监,怎么混场面都不知道,又骂华夏兴是书呆子,做事的套路都没有。
华夏兴出来后也愤怒地想,那邵工今天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拉皮条倒是熟门熟路,这样的人,往后的合作会愉快吗。
他有了毁约的想法。
经过胡洪波的包厢,那儿还在放浪形骸。
华夏兴依然没走进去。
不是怕胡洪波看见他不好意思,而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胡洪波。
对于他而言,胡洪波怎么样,都不影响两人友谊。
但问题他也是崔嘉丽的朋友,嘉丽而今正艰难待产。
华夏兴思来想去,决定坐在停车场等胡洪波。
可是左等右等,只等到两点钟歌厅打烊,胡洪波的车子还停在原地。
华夏兴撑着眼皮发呆,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他将更难面对胡洪波。
华夏兴怏怏地走了,更迁怒于市工业设计院的邵工。
回家打开电视,大半夜已经没了其他地方台,只有中央台还在坚持。
可电视也在这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春意盎然,一个忠厚深沉的声音含蓄地解说着草原动物兴致勃勃地凤求凰。
仿佛全世界都在发春,唯有他华夏兴老僧入定。
他第二天找设计院谈,要求撤换设计师,要不然不签设计合同。
原因的其中一条就是,设计师拉皮条。
设计院的领导当场没表态,但借口出去上厕所,一个电话打给华红军,告诉华红军他儿子在这边发小孩子脾气,从没听说甲方有这么认真至傻的。
华红军也没想到儿子会上去这么一出,对于设计院这种凭良心干活的地方,怎么能一上来就与设计师对着干呢,这不是存心跟设计师不好过,害设计师以后在图纸里设陷阱吗?
但是华红军对着电话,眼睛一闭心一横,告诉设计院领导,他唯儿子之命是从。
设计院领导想用拖字诀,无奈华夏兴还没签字,今天不处理他就不签合同,逼得领导非解决不可,而且是速战速决地解决。
偏偏华夏兴还要求多多,不要邵工插手之外,新主持设计的建筑师不能由设计院指定,得他自己来谈。
设计院领导硬着头皮看钱看合同面上只能应付。
华夏兴却是谈一个毙一个,不用他自己提出,建筑师自己提出设计不了,伺候不了这么麻烦的大爷。
华夏兴心里很是奇怪,他的要求很复杂吗?
他完全是从设备安全平稳运行角度提出对地基、梁柱等的要求,可建筑师最烦他对结构除尘、光照节能、雨水收集等细节设计提出的要求。
华夏兴提出根据本地一年四季的日照角度变化数据设计车间的自然光照,仅此一项就遭遇到建筑师的抗拒。
建筑师甚至告诉他,他这样的要求,即使设计出来都没人造得出来。
谈了两个,华夏兴扭头就走了,算是彼此嫌弃。
连他这个外行都认定这是个不求进取的设计院。
要换作是他,有人跟他提出有这么一个小结构可以有效集尘,他定喜欢都来不及,赶紧记录下来,回头考虑怎么设计。
这边的人却只告诉他常规没有这类要求。却都那么积极地拉皮条,甚至不惜陪玩到半夜。
完全是态度问题。
又是态度问题。
华夏兴听汪总指点,只能去东海找曾经配合设计市一机分厂的那家设计院。
那家设计院人员精干,为了资质挂靠在一家国营设计院门下。
华夏兴与那家一拍即合,他提出要求,对方举一反三,而且能找出曾经设计的案例给华夏兴过目。
华夏兴终于放心地签下合同,当然,设计费高了不少。
但是又怎样?
好的设计,意味的是顺利的施工,节约的用材,和将来永久运行维护费用的降低。
设计成本的回收实实在在可以预见。
这一回,华夏兴是心甘情愿地在签订合同之后请主持人员吃饭。他喜欢,在于他此行看到同类的人,他感觉吾道不孤。
华红军一边快马加鞭地与几家出价的公司个人谈买红星厂的交易,一边奇怪,杨富贵为什么至今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杨富贵也派人来问了红星厂的报价,而且不是蜻蜓点水式的问,而是深入细致地了解。
华红军担心杨富贵在买红星厂上面捣鬼,基本上不考虑杨富贵派来的那个人。
他而且提醒儿子,随时注意杨富贵的动向。
他根本就不相信杨富贵吃了那么大亏,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有认定,杨富贵沉默越久,反弹越大。
华夏兴从东海直接飞去德意志,通过前同事的介绍,直接与机床厂家签订订货合约。
其他方面他或许还必须与别人商量,在设备选择上,他全都自己做主。
他落地德意志,首先联系女友,可惜女友在电话里明确告知不见就是不见。
但华夏兴并不是说不见就不见的人,他独自坐在女友家门口的路边等待,直等到夕阳西下,凉风四起,女友与新男友亲亲热热一起回来,就跟以前与在他一起时候一样。
女友没看见他,或者说女友的眼里已经有了别人,不再有他。
非得眼见为实,华夏兴才能死心。
但华夏兴发现,他来此,似乎更是为了做一个了断,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已经没有上一次听到女友说再见时候的激动。毕竟,在他重生前,琳娜也跟他说过“再见”。
这半年多,离沧海桑田也没差多少,如今站在老地方,看着明亮依旧的女友的窗,他原有的心情早已不见踪影。
华夏兴站了会儿,走了。
虽然回头看了又看,也还是毅然走了。
回国路上,华夏兴已经想好,希望将进口设备的代理权交给胡洪波。
他回国接触了太多不上路的人,越来越不敢将重要工作交给没有了解的人。
华夏兴没料到回家又是先遇见下班回家的杨丽,住在隔壁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一回来只够时间先去工地旋一圈,看围墙进度,连老爸都还没见呢。
杨丽见他就问是不是要卖红星厂,她有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