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9章 位卑岂敢忘国忧(四千大章)(1 / 2)大新主首页

大汉写诗的人很少,绝大多数都是汉乐府民歌,比如以汉高祖刘邦所著《大风歌》等为代表性的楚歌,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懂诗。

只要能识得汉字,这就是联系的纽带。

当王匡的四句诗念出后,同行的七位农监纷纷驻足,摇头晃脑,似在回味。

良久后,纷纷抚掌叫绝。

“君子大才!”边长云当先称赞道。

王匡微微摇了摇头,这首诗共有八句,他只说出了其中四句,另有四句,非是不说,而是不必。

一个完全不懂得体会农人疾苦的人,又如何能得知盘中粮食的不易,另有就是,他在大汉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大汉的人,无论权贵,还是百姓,都很珍惜粮食,吃饭的时候,连一粒米都不会放过。

毕竟,只有真正经历过饥荒的人,才会知道粮食饿得重要性。

王匡算了算,从元始二年的大旱,到如今的元始四年,超过两年的时间,全国范围的粮食产量居低不上,到了全年下半年,旱灾有所缓解,但冬日那反常的冰冻,却不知又夺走了多少人和作物的生命。

“这边种的都是粟子吗?”王匡半蹲着,望向眼前的农田,右手从地上握起了一把黄土。

黄土有些松散,虽春季到来,土地解冻,但里面的肥料几乎没有,期望它能长出高产的作物,完全是痴人说梦。

“不瞒君子,按照上官要求,在我长安等地,大部分种植的均为粟子,我长陵亦不意外。”

“那亩产几何?”

“根据过去几年的统计,栗子每年的亩产基本在二至三石,南边的水稻产量约在两石半左右。但,这两年的天灾,君子当知,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

王匡站了起来,让手里的黄土随风吹散落地。

《汉书·食货志》有言:“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百之收者不过百石。”

一石约有三十公斤,而另一方面,大汉的一亩地,相当于后世的零点七亩左右,根据边长云的描述,一亩地差不多能有六十三公斤就算好的了。

和汉书中的记载一一对照,倒也相差不多。

再根据《汉书·地理志》中的描述,西汉末的时候,经过户籍普查,大汉的人口大约有五千余万,农业人口就足足占了五分之四,有四千余万,粗略的算下来,一个农人的年产量大约在一千三百斤左右,平均下来,每位大汉人能分配到的粮食就更少。

王匡和几位农监边走边说着话,这也是他第一次除了看到除了庄子外的农业发展,若是全国各地都按照王家庄子的模式发展,能多产出不少粮食,也能改善不少农人的生存现状,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粟在雨雪的融化滋养下,已经渐渐冒出了头。

“我记得元十二年,朝廷曾统计过大汉全国的耕地面积,已增至八亿二千七百余万亩。而在武帝后期,全国也不过是一亿多亩左右,难道说所有的土地,都如同眼下这般贫瘠?又怎能长出高产作物?”

付君及其他人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说实话,他们这些农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大汉的农业现状,土地耕种面积更是不知,而这位农监长能够随随便便的说出口,肯定是下过了功夫。

他们自是不知,这位“博学”的农监长,也仅仅是前日让仆人拿了上林宛的农耕地图,还看了些农业记录,才赶鸭子上架的。

几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垂首认真聆听,说实话,对于农业耕种他们也是有点兴趣的,也仅仅是有点,毕竟这些农业模式,自先秦,乃至大汉立国以来,便一直存在着,祖宗之法不可变,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不存在什么改变不改变的。

此时正值初春,除了一些农人在补耕栗子外,也有些在开垦荒地,王匡甚至有两户人家已经用上了他十几天进献的曲辕犁。

但普及程度并没有达到预想,一是铸造材料之昂贵,虽有朝廷补助,但也并非所有农户能购买的,另一方面是制造工艺的复杂,这是由落后的生产力造成的,让曲辕犁普及全国,任重而道远。

大汉普通农人一日两餐,直到临近中午,才开始做早饭。

行走在农田间隙,能看见田野里,有炊烟升起,这次争议的农户家终于是到了,此处田地被整理的很是整齐,只是未曾种下粟子。

除了边长云和另一人外,其他几个农监都等着看这位付君的笑话。

因为此农户和付家的族老关系密切,付君未曾步步紧逼,但今日农监长亲自前来,甚至各乡的农监亦在场,这事无论如何也要定下。

“付年,上次所言种植之事……”

“我说过了多少次,我家要种豆子,不种粟子!”不等付君说完,一个妇女拿着菜刀冲了过来。

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原来这户当家作主的是家里的女人,这倒好办,王匡对于他们为何选择种植黄豆的目的,猜到了几分。

这问题说到底,还是出在他身上。

到是王匡面无惧色,在庄子跟随;老李头学过擒拿格斗,对付一个妇女,他还是那样站着,似笑非笑着:“汝且听我一言,这黄豆之选,非上上策,甚至于汝等倾家荡产,想必那天下人中有此想法的大有人在,到是这价钱居低不下……”

将道理讲了一番,在王匡的劝说下,农妇还真的信了。

这么简单!

王匡三言两语便把农妇说通,眼见那粟子落,眼见那耕地种,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这位农监又看重了几分!

他们平时只顾用身份压人,却未曾多用过道理说服人。

离开了这户人家,王匡回程选择了另一条路。

却见走了不过一两里地,忽闻哭声。

原是一农人晕倒,他身旁趴着一个少女,脸上尽是灰尘,看不清容貌。

让王匡气氛的是,晕倒的农人旁边,恰好站着户主,嘴里骂骂咧咧,说的话及其难听不说,还准备扬起鞭子抽打,旁边几个耕种的农人,敢怒不敢言,何况上前阻止?

“汝做何事焉?”

眼见一鞭即将抽下,王匡看不下去,在身后几人惊讶的眼神中,三步并作两步,将户主手中的鞭子夺过。

户主见此人气势旺盛,吓得不敢说话,再望向少年身后的叔父,顿时恶人先告状。

“叔父,汝可要管管,他吃我付家粮食,却不好好干活!”

“胡说,你付老六,不顾我阿翁生病让其种田不说,还克扣我家粮食,如今一日一餐也算勉强,又如何劳作?”地上的少女反击道。

“退下!还不快救人!”跟在王匡身后的付君踌躇上前,脸上阴晴不定,轻呵道。

见晕倒的男子被旁边的农人扶了下去,王匡将手里的竹鞭仍在地上,道:“种粮食一件事,吃饭是另一件事。农人吃不到饭,又怎会有力气种粮?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不是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