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彦笑道:“自家姊妹,有什么谢的。再说,主要是仲二嫂子在操心,我不过给她打打下手。”贾代仲的妻子谢氏正拎着一个荷花式样的银壶,亲自给陈夫人斟酒,她一边将斟好的酒递到陈夫人手里,一边笑道:“婶子,幸亏你们过来,否则这个年,可是够冷清的。”
史彦打量了一下谢氏,她穿着厚厚的紫貂皮袄,也没能遮掩住她日渐隆起的腹部。她笑道:“二嫂子,但愿你这胎也生个女儿,你看大太太多待见女孩儿。”
谢氏脸上飞起一阵红云,笑道:“妹妹,你就爱拿我打趣。我心里也想要个女儿,可这事儿哪能说的准呢。”
妯娌几人一边说着,一边都将目光投向正在不远处玩耍的两个孩子。
谢氏的儿子贾敖和唐氏的儿子贾敬,穿着一模一样的灰鼠皮褂,戴着一模一样的貂皮小帽,脖子上挂着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兴致勃勃地看着几个才总角的小厮放烟火。五彩缤纷的烟花,如星光,如社火,如琼台,如银河;院子中间,忽而结满了累累紫葡萄,忽而绽放开朵朵金莲花,忽而是梨花与桃花斗艳,忽而是黄菊与木棉争奇。五彩缤纷的火焰,映着簌簌而下的雪粒,渲染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两个孩子拍着手跳着,叫着;他们的奶妈紧紧扯着他们的衣服,不让他们走的太近。
史彦转过身,吩咐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身后的贾赦道:“去,和你两个哥哥玩去。”同样穿着灰鼠皮褂,戴着貂皮小帽的贾赦,迈着两条小短腿,兴奋地冲了过去。
方夫人笑道:“难得今天只有咱们自家娘儿们在,单喝酒没趣,不如我们行个“喜上眉梢”的令,谁输了就吃杯酒,讲个笑话,如何?”
众人忙一齐允诺。早有服侍的媳妇儿出去,折了一枝一尺来长的红梅。唐氏唤过一个女先儿,命她在围屏后击鼓。随着鼓声响起,红梅开始来回传送。鼓声骤然而至时,红梅恰恰落在史彦手里。史彦忙笑道:“我前儿刚好听了一个笑话,说出来孝敬两位太太。”
因吃了一杯酒,说道:“有一个妇人,嘴是最馋的,说话总不离吃的。一日,天降大雪。其夫命她到外面看看,雪下得有多大。她回来道,‘外面沸沸扬扬,落下一天重罗白面。’不多时,其夫又命她去看。回来后,她道,‘有薄饼那么厚。’不多时,又去看,道,‘有双麻儿那么厚。’第四次,她道,‘有烧饼那么厚’。其夫大怒,拿起火筷子就打,她哭道,‘我说的都是好话,也犯不着拿铁麻花打我,打的嘴好像发面包子一般’。”
众人一起大笑,方夫人一边笑,一边吩咐丫头道:“将那些果馅饼给你善大奶奶吃去。”又对史彦笑道:“彦姐儿只管吃,伯母这里保证不打你。”
史彦笑道:“因刚才来的路上看见落雪,想起这个笑话,两位太太见笑了。”
谢氏笑道:“倒是咱们这里的雪,不能像烧饼那么厚,最多不过像薄饼罢了。”众人又笑起来。
鼓声再次想起。这次,梅花落在陈夫人手里。陈夫人想了一想,笑道:“我也少不得厚着脸皮说一个。”因道:“一个人请客,因酒太酸,客人都难以下咽。一客道,‘此酒我有良方,可以使之不酸。’主人忙道,‘请教。’客人道,‘只将酒坛覆转向天,底上用艾火连灸七次,明日拿起,自然不酸。’主人道,‘岂不全倾了?’客人道,‘这等酸酒,不倾去要它作甚?’”
方夫人忙道:“来人啊!”
一个媳妇儿忙走来,赔笑道:“太太有何吩咐?”
方夫人道:“到西府中去,把你二太太家里的好酒拿几坛来,免得咱家的酒,酸倒了二太太。”
众人大笑。陈夫人也笑道:“得罪嫂子了。”
方夫人亦笑道:“好你个二太太,明儿我倒要去你家里,尝尝你家的酒,究竟有多好。”便命围屏后的女先儿继续击鼓,众人都讲了一个笑话。
虽然男人们都各忙各的,但贾府中的这个新年,因为东西两府的亲密,倒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