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图纸摆放在桌上,司笙静静地对比着,神情若有所思。
有意思。
她让司尚山找司家设计师来做室内设计,其实只是想看看司家的机关术水平,并没有多想。
后来看到易诗词的图纸,发现其中很大一部分图纸都跟装修有关,所以司家设计师来后,司笙特地寻了些早起的设计构思,又留下一批图纸,想要仔细对比一下其中的关系。
没想到,竟然真被她看出端倪。
已知
易诗词偷易中正的图纸给司铭盛
易诗词的图纸跟司家设计图纸创意相似
易诗词图纸有创意,但空洞,可操作性较低,而司家的设计图纸在保留创意的情况下,具有一定的操作性
……
合着易中正和易诗词这父女俩是在给司家当长工吧?
司笙挑了挑眉。
蓦地,想起凌西泽说的司炳
那人手里似乎也有一张图纸?
并且有着属于易诗词图纸的通病。
眯缝了下眼,司笙拿出手机,调出高教授的电话,拨通。
刚从厨房出来,萧逆余光视野就撞入一道身影,惊得他立即止步。
司笙不知何时离开的书房,此刻背靠厨房门边,微微低着头,手里翻着一本书。
悄无声息。
神出鬼没。
暗自腹诽完,萧逆主动询问“有事?”
合上书本,司笙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偏头问“你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司笙称呼易诗词,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你妈”。
萧逆早已适应。
他道“没工作。”
“一直没有?”
沉默须臾,萧逆仔细想了想,“记忆中没有。”
自他懂事起,易诗词就是家庭主妇,唯一能跟“工作”挂上边的,大抵是她画的那些图纸。
父亲收入虽不算高,但一个人也可养活全家,任由易诗词做自己想做的事。
“嫁给你爸之前,她怎么生活的?”司笙问。
萧逆“不知道。”
他没问过。
“……”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萧逆,司笙默然地盯了三秒,扫兴地往书房走。
“哎。”
萧逆叫住她。
司笙止步,眉心微蹙,回身看过来。
瞳仁里折射碎光,萧逆沉静地望着她,问“你想问什么?”
司笙淡淡道“随便问问。”
唇角线条绷直,冷白的光罩下来,衬得萧逆有些清冷。
尔后,他又道“她喜欢机关术,大学学的室内设计。我爸说,她一直想将机关术和室内设计结合在一起。”
“哦?”
司笙觉得有意思,饶有兴致地扬眉,“她成功了吗?”
“……没有。”
父亲在世时,常说,等易诗词设计好图纸,他们就按照她的图纸来装修。
做成她喜欢的模样。
后来,父亲去世,易诗词就再不研究了。
易诗词还是会伏案画图纸,可是,她研究的再也不是室内装修,而是以萧逆现在的水平看不懂的东西。
那些图纸里,他唯一能看懂的一幅图是
一座桥。
“没有?”
简单的询问,两个字,萧逆却从中提出诧异和惊奇。
萧逆微微一顿,问“很容易吗?”
司笙耸肩,轻描淡写道“不难。”
“……”
萧逆有些恍惚。
司笙口中的“不难”,易诗词整整研究了五年,最终的成果还是半成品。
“喏。”
手一抬,司笙倏然将书扔过来。
萧逆下意识伸手接过,回过神。
司笙说“她的书太杂太乱,没什么用,这本比较基础,你可以看看。”
低头看了眼书籍,萧逆再一次抬头时,司笙已经步入书房,他视野里只留有一瞬残影。
书房门口有风,她的发丝被撩起,在身后飞扬,侧脸落在柔软的光里,凌厉张扬被削减,那一眼,看起来有些温柔。
半晌。
萧逆垂下眼帘,掂了掂手中颇有年头的书,翻看,密密麻麻的笔记映入眼帘,惊得他眉头一挑。
跟易诗词的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川医院。
司笙没有去住院部,先找易中正的主治医生聊了半个小时,才去易中正新搬去的病房。
她安排了易中正和王爷爷住在一起。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来。
走在走廊上,司笙顺着病房门牌号一路找,门牌号还没找到,就见到某间病房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二十出头的女生,不算高,穿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笨重得像一只企鹅。
手里提着几个袋子,此刻正虚趴在病房门口,偶尔踮起脚,偶尔蹲下身,透过空隙往里面瞧,眼珠子怕是都跟门框贴一起了。
“瞧到什么了?”
头顶飘下来好听的询问声。
陶乐乐嘀咕道“缝太细,什么都没瞧见。”
“哦。”
悠悠然一个字,像风一样,落在耳里。
刮得耳廓凉飕飕的。
“……”
陶乐乐顿时哑然,懵住了。
下一刻,门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病房内的景象一点点出现在眼帘。
两张病床,两个老人,两双眼睛,四道视线。
俩老人“……”
陶乐乐“……”
与此同时,还有身侧慢悠悠的嗓音,“推开不就行了?”
“啊”
陶乐乐呆住三秒,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当然,没跑成功。
一只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她刚跑两步,就被拎小鸡一样地拎回病房门口。
陶乐乐后退着回来,背对着病房,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瞧了眼抓着她后领、似笑非笑的司笙。
“笙笙姐。”
底气不足,陶乐乐弱弱地打招呼,声如蚊呐。
司笙右侧眉梢扬起,饶有趣味地调侃“还认识我呢?”
陶乐乐嘴角扯起抹假笑,讪讪道“那是,你这么美,上次回去后,我一直寻思着,要是有你签名照啊,我就天天贴墙头……”
略带笑意的视线扫下来,陶乐乐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彩虹屁给咽回去了。
“又是你朋友?”
病房里传来易中正的询问声。
陶乐乐身形明显颤抖了下。
往里面看了眼,司笙又瞜了眼陶乐乐,道“一半一半吧。”
自陶乐乐当群演回去后,就一直因zer的事跟司笙保持联系。
不过,最近zer漫展折扇、新作发布,陶乐乐都没再找过她。先前司笙还以为怎么了,现在一看,大概是因为王爷爷的事。
松开陶乐乐的后领,司笙淡淡地看着她,“人就在里面,你要不要进?”
陶乐乐低下头,两只手抓着几个袋子,手指绞在一起,纠结出声“你都知道了吗?”
“猜得七七八八。”
“……”
陶乐乐震惊地望了司笙一眼。
猜的?
还真就是猜的。
司笙最近忙得很,没空抽时间查陶家的情况。
自上次撞见陶乐乐跟大婶打听王爷爷住所后,司笙就心里有了几分数,如今见陶乐乐鬼鬼祟祟寻到医院来,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陶乐乐内心挣扎着,踌躇片刻,小声询问“我,可以……”进吗?
话没说完,司笙就进了病房。
陶乐乐循着她的身影往里探,赫然撞上老人两道打量的视线,她与之对视两秒,又迅速低下头来。
“这小姑娘谁啊,看着还挺眼熟的。”光头王爷爷好奇地朝司笙问。
“长得跟您三分像,能不眼熟吗?”
司笙斜了他一眼,唇角弧度微微一弯。
听出她话里有话,王爷爷联想到门口那姑娘的逃窜和犹豫,徒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僵。
此时,门外的陶乐乐,吁出口气,鼓足勇气跨进一步,先是朝王爷爷弯腰鞠躬,然后才直起身来,将在心里无数次预习过的话,磕磕绊绊地说出来
“外公,您好。我是您的外孙女,陶乐乐。”
“……”
王爷爷讶然,怔怔地看着他。
隔壁病床上,易中正也有一瞬的愣怔,旋即朝司笙投去询问眼神。
易中正直接问了,“什么情况?”
“我、我来解释吧。”
陶乐乐的紧张溢于言表,局促地开了口。
司笙拎出一张椅子来,放到她身后,“坐着说。”
“哦。”
脚软的陶乐乐,感激地看了司笙一眼,乖乖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