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进已经站了起来,有些窘迫。
他充惯了大爷,如今为了二两银子撕破脸,心里极为难堪。
半晌才道:“我那时酒醉……”他一眼瞥到唐韦善,忽然灵机一动,“况且,宗塾自有例饭,多出银钱,难道是嫌弃例饭不好?”
但他忘了,唐韦善归根到底,是一个商人。
唐韦善笑道:“某家中只是小有薄产,当初建起这间宗塾已是辛苦,例饭上自然只能求个温饱,读书辛苦,小郎君们要补身体,也是人之常情,某不会介意。”
唐时进脸上一僵。
唐永明皱起眉,冷哼一声,眼带威胁:“唐时嵘,你要做善事,也该多想想,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这样,置诸位同窗的颜面于何地!”
“唐家郎君这话差了,”有人站起来道:“这是阿嵘和岳小郎的善举,我们虽然受之有愧,却也感激不尽,这乃是雪中送炭,怎可视为嗟来之食?”
“正是,”又有人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唐小郎此乃君子之心,仁义之行,我等只有感激的,倒是郎君你忽然来此有些奇怪。”
唐永明强笑道:“我乃是一片好心……”
才说了半句,就有人低声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有人直截了当的道:“听说你曾贱卖亲侄女,可有此事?听说郎君如今入赘了崔家,可有此事?”
一听这话,唐永明脸都绿了,怒道:“你们这些人,枉读圣贤书,却一个个出言不逊,含沙射影的,这就是你们先生教出来的德行?”
“此言差矣!”有人摇头晃脑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正是!”又有人道,“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这些小郎君怎么说也是念过几年书的,别的不说,起码骂人不带脏字儿是学会了。一个个也不指名道姓,只暗搓搓的拽文。
唐永明终于撑不住,怒气冲冲的出来了。
他前脚出去,后头还有人低声道:“赘婿,女之夫,比于子,如人疣赘,是馀剩物也。”
唐永明气的脸色都变了。
唐韦善劝道:“这些小郎君,年少气盛,说话有些欠考虑,永明不要跟他们计较才是。”
嘴上安慰着,他其实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唐永明怎会看不出来?
他也是有些狡猾的,只装作不知道,气忿忿道:“这些小郎君,真真是不识好歹!宗兄你修建宗塾,延请先生,费了诺大银钱工夫,他们习以为常,如今唐时嵘只出了二两银子,却叫他们感激不尽,个个这般维护于他,某着实想不通。”
唐韦善一愣,脸色微沉。
他建宗塾当然不是因为心向教育,只相当于某种投资,只想着这些人哪怕有一个出息的,也必得记着这间宗塾的启蒙之恩,照拂一二。
他自然不甘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唐永明这话,的确是叫他听进去了。
唐永明看在眼里,暗暗得意,这才告辞走了。
唐韦善转头就叫了管事来,问他:“这个唐时嵘,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不敢隐瞒,赶紧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唐韦善听的直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