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州渡口建在一避水港处,大江黄浊而港内的水却甚是清亮,日头在水中,波光粼粼,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砚秋轻叹一声,抬眸看眼周寂,略带湿气的江风缭乱了发丝,迷离了眼神。
渡口停泊着大大小小几十条舟船,随波摇曳,其中五六艘舟船都悬有靖王府幡旗。
三人在江边久久伫立,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砚秋的一声轻叹萦绕在张了了的耳边,让她也不禁叹了口气。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砚秋扫了眼张了了和周寂,起步踏上渡板,回身道:“今日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都是这么一副伤感模样。”
“了了,若有闲暇,定要去嘉州寻我。”砚秋轻轻一笑,如春风化雨。“这些日子跟了了住一起,我怎么也变得伤春悲秋起来了。”
说罢俏皮地翘起嘴角,拿下巴努了努周寂,周寂颔首微笑,尽在不言之中。
张了了拈起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湿润,抽泣道:“待了了出山,定会去竟州找姐姐。”
砚秋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眼正头顶的骄阳,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出发吧,赶在日落之前还能寻个村庄借宿。”
周寂看着砚秋的眼睛,认真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周寂似乎一直在赶路,即便逗留在某个地方也大抵不超过十天半月,仔细回想下来,在竟州的这近两个月,恍如隔日。
周寂骑着毛驴在官道上慢慢晃悠,翻身倒躺在驴背上,看着越来越远的竟州城,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舍。
不知是舍不得这座城,还是舍不得已经离开的人儿。
感觉到周寂心情有些低落,张了了反倒有些兴致勃勃,最初她想要去龙虎山是为了逃命,为了苟活,如今慈航普度的追杀仍在继续,而她的目的却由逃命变成了学艺。
周寂走得有些快了,她想尽可能的跟上,即便无法并行,但至少不要被落到连背影都看不到的角落。
“公子,听说修行之人大多是从小就开始筑基,我现在才开始修行,真的可以吗?”
张了了驱使毛驴来到周寂的右侧,挡住了斜射下来的阳光,柔声道。
“嗯?”周寂楞了一下,笑道:“了了姑娘性格坚韧,外柔内刚,肯定是没问题的。”他不好说自己也是最近半年才开始踏入修行之门的,在张了了面前他很少谈及过去。
听到周寂的夸奖,张了了的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挂着甜甜的笑意道,“公子说我能行,我肯定能行。”
这姑娘现在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了吗?
周寂轻咳一声,没有再说话。
由于毛驴脚力不足,两人行至傍晚回到先前借宿的小镇,沿路西行,又花了十天的时间借道永州,方才看到远处大江奔流,白浪滔滔。
茶馆小二沿官道向南指去,道:“客官要是渡江,可以往西去永州城外的飞仙渡,也可以向南去三十里外的零陵口。”
“多谢。”周寂随手掏出几枚铜钱丢给小二,接过灌满清水的水囊,回到路边,道:“湘江这一段水流太急,只有上游的飞仙渡和下游的零陵口有船家摆渡,我看天色不早,咱们就先去永州城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飞仙渡吧。”
张了了颔首称是。
行至永州城外的一处山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周寂见状可以放慢脚步与张了了并行,待到人马赶到时,长袖一挥,扑面而来的尘土瞬间倒卷回去,还有几颗崩飞的砂石也尽数砸在了这行年轻人身上。
张了了被马队冲撞,吓得紧贴周寂,抬头间却看到两人身前似有一层墙壁,将飞沙尘土尽数挡在三步开外。
“大胆!”
为首的黄衣青年似乎有所察觉,待到飞石临近,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在漫天尘土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与此同时,另一位黑衣青年也拔剑出鞘,剑光后发先至,与黄衣青年的剑芒成交叉之势,将飞石一分为四,也将尘土从中分割。
黄衣青年勒马止步,被飞石砸疼的随从们也都纷纷停了下来,隐隐有包围之势。
“这位少侠也是来宁州参加飞仙大会的吗?”黑衣青年扫了眼毛驴背上斜跨的长剑,把视线落在张了了身上。“在下赣州俞轻鸿,不知兄台大名?”
周寂注意到不仅俞轻鸿,就连旁边那个黄衣青年也在不停的打量张了了,驱使毛驴挡在张了了身前,道:“在下周寂,只是借道宁州,并不知什么飞仙大会。”
黄衣青年平日里娇生惯养,性情桀骜,见周寂挡住了张了了,不禁心中不悦,直接道:“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与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周寂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身上散出一丝剑意,无差别扩散开来。
两路人马都不由得悚然一惊,好似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