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墨要去书房看信,柳剑染察觉,目光又瞥了瞥秋纹,但还是抬脚跟了过来。
“你们先将她松绑了。”
“柳爷,这……”那站在秋纹两边的婆子,瞅瞅柳剑染,又瞅瞅史溪墨,目光迟疑闪烁。
柳剑染怒了。
“怎么?我不是史家的人,话儿就一点不管用了?”
此事,柳剑染定要管。
他相信一面之缘。偷窃之事应另有蹊跷。就凭秋纹温和清雅的良善面向,她就不该是贼。
近日,柳剑染得了一本相面之书。
相由心生,以貌取人,还是有七八分道理。
偷窃之人,心术不正,从容貌看,就有掩饰不住的猥琐之气。
“柳爷……您就别为难奴才们了……”一个婆子畏畏缩缩上前,一双眼睛,更多地是看向史溪墨。
这儿是草庐,大爷的院子,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行不行地,到底怎样,大爷开句金口就得了。
“你们不行动,那我自个儿给她松绑了。”柳剑染看着这些倔头倔脑又势力的婆子,心里来气,又将腿儿折回来了。
今儿,这闲事管定了。
那秋纹虽被绑着,嘴巴虽不能言,但耳朵能听,眼睛能看。
到底,还是有人与她说话的。
她看着柳剑染仗义执言,心里感激。若行动自由,只想与他道声万福,表达谢意。这是她在史府的第一个劫难。自打春雁日日与她找茬,秋纹就感不妙。她什么错都没犯,就因为自己的存在,遮挡了春雁的“光芒”,惹她不快,日子就一日日地难过起来。
小厨房是春雁的天下。
底下那些婆子媳妇,都和她好。秋纹却是孤单。
无人相救,必须自救。
她本想挣扎几下的,但放弃了。或许,越是沉着,越是冷静,却是能引人蹊跷,觉出破绽,引出不同的结果。
如此形景,溪墨不能不看向秋纹。
他捏着信,立定身躯。这便是柳剑染口中说的烧火丫头。此女身量苗条,肤色白皙,虽破旧衣衫也遮挡不了她清秀容颜。的确出挑。
他心里赞同柳剑染的说法。
让她当烧火丫头,的确委屈。
不过,不管烧火丫头,还是一等丫鬟,史府另有规矩:日常穿着皆是一样。一样的上衣小褂,一样的裙子鞋袜。不同的是,头上的簪环。一等丫鬟,比如春琴,比如老太太屋里的绮兰,发上能插两根银簪,能佩红色绒花,也能戴珍珠。
烧火丫头只能梳双髻。
只是,何以她穿着这样寒酸?如此破旧衣衫,早该扔了。这让前来府邸的客人见了,也会觉得府内苛待丫鬟。
溪墨不悦的是这个。
“你,抬起头来。”
他已然走到秋纹面前,刘剑染靠向一边。
秋纹缓缓抬起头。
这是一双清丽的眸子。“明若秋水”。溪墨心里想起这四个字。有了这副清丽的眉眼,溪墨只觉此女的颜色比方才那第一眼更动人,更明媚。
似乎,这双眼睛,好像那儿见过。隐隐的熟悉。
他佯作平静,掩饰内心的翻涌。不妥。他是主子,她为贼。“你叫什么?”史溪墨的声音温和,毫无世家公子倨傲做派。
他又将信交给柳剑染:“此信,还是你先看。”
话音刚落,屋檐又飞下一只白鸽,引得草庐一干仆人以之为奇。史府内花园奇花异草,也不乏珍稀飞鸟。但这只白鸽体硕,口中发出的并非咕咕的声音,而是像雄鸡那般的鸣叫。史溪墨和柳剑染同时皱眉。
此鸟类鸽,并非鸽。它名叫戴胜,是一个西域小国送给宁北王的礼物。宁北王每日以黑山雪莲相喂,渐具有人的灵性。
溪墨暗叫不好。
此鸟叫得哀鸣,分明是来求助。
北宁王遇麻烦了。
溪墨本想缓一缓,待审讯清楚了,再行出发。看来竟是等不得了。家事与国事,后者为大。
想了想,他叫来潘娘子,询问了几句,当初是何人买下了这烧火丫头。
“大爷,是李总管。”
“哦,是李显贵。也罢,你去叫他来,给他传个话儿,叫他替我审理这偷窃金钏之案。”
潘娘子明白,但又不知好歹地说了一句嘴儿:“大爷,您这是又要离开草庐了?小厨房我还特地吨了一只清蒸的鸭子,又添枸杞又加红枣百合,给大爷您去火呢!”
这个场合,潘娘子说这些不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