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已经走了,平国公府的下人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这最后就是婚宴了,只要不出错,今儿必有赏钱。
这厢客人们都来齐了,分了男女,皆是有说有笑,这其中不少人是第一回见繁星这个国公府大姑娘,不过盖头下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只听说她是个胆子小的,连门都不敢出,也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这桩婚事来,自有那幸灾乐祸说不好听的,但是马氏一咳嗽,她们就消停了。
那在绮罗院里凑热闹看过新娘的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呆呆傻傻的,呆傻时不约而同拿眼睛偷觑上官明瑜。
上官明瑜交际多,平国公府又是豪门,来往的皆是世家小姐,谈笑时扎在一群姑娘里,倒也出类拔萃,今日打扮得也好看,通身的富贵,毕竟再过两个月,她就是瑞王王妃了,就这风头都盖过了今日出嫁的新娘。
不过此刻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她听到不远处的一群人在讨论。
“那大姑娘长得可真是漂亮,我还是头一回见着比仙女还好看的人,那脸蛋……啧啧啧……不是说二姑娘最好看的吗?”
“可不是……就是可惜了,怎么嫁给齐王世子了?”
“听说是齐王妃亲自向皇上求的,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齐王世子受伤了,那个……”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八卦,一点不怕走过的人听见,不过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以及新娘子有多好看。
上官明瑜原本还承得住气,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闲聊中,最后干脆明目张胆地将她和上官明琅比了起来。
她看向已走远了的花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中。
她的眼中满是嫉妒和不甘,如何能不嫉妒,且不说上官明琅那美到惊人的容貌,只她身上那件嫁衣便叫她嫉妒到心窝疼。
齐王府是怎么回事,娶个丧门星还当成宝了,用得着那么铺张浪费吗?
文氏过来寻她时,见她一脸狰狞,赶紧将她往屋子里拉。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日里的端庄文静去哪了?”
“母亲,那嫁衣……”
文氏一听就知道她在气什么,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一件嫁衣,比你好又如何,重要的是嫁给了谁?瑞王是皇子,那齐世子能比得了吗,况且你也看到了,他伤得多重,几次差点从马上跌下来,我看呐,指不定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能活下来也折寿,我可是打听过了,原本也轮不到她嫁去齐王府的,而是你和骆婉婉,圣旨都写好了啊。这皇上对齐王世子也算是挖心掏肝的好了,见他迟迟不肯成亲,竟然干脆指了你和骆婉婉一起嫁给他。亏得瑞王殿下想了办法,买通了钦天监的人,说你的八字与那齐王世子相克,不然今日嫁人的就是你!谁想齐王世子突然受了重伤,群医无策,看着要死了,皇上和齐王妃就相信了那闭关中的南阳真人的话,让他娶个命硬的女人镇压邪祟,好过这一劫难,不然皇上也不会改了初衷下旨赐这桩婚事了。你当这是门好姻缘吗,那也要看齐王世子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你是要嫁衣呢,还是想当寡妇啊。你啊,怎么一碰上她就变得不像你了。你外祖父前头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她哪里会忘,若不是记得,她老早就回自己的院子,不见任何人了,哪用得着在这里受气。
“母亲说的对,她没法和我比,这辈子也没法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注定了的,她就是嫁进了齐王府成了世子妃又如何,待到将来瑞王继承大统,她就是皇后,是大辰国最尊贵的女人,谁也越不过她去。
婚礼就让她风光去吧,表面的好看罢了,真正的风光还得看往后的日子,谁过得更好。
平国公府大姑娘出嫁,京都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一是因为赐婚,二是这十日内就嫁人,未免太仓促了,大家都好奇这婚礼会不会办得很凑合。
今日一瞧,却是大开眼界了。如果不深究这其中的成亲理由,单看嫁妆和队伍,真是说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能不风光吗,也不想想齐王妃为了这场婚事准备多久了,整整两年。
就如同齐湛当初说的那样,定亲成亲一块来。
送嫁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的,那吹奏音乐的和敲锣鼓的,越来越大声,简直就像用生命在演奏,震的繁星的耳朵都疼了起来,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这还不止,还有散喜钱的,真金白银的散,一路走一路散,大街上全是围观人群抢喜钱的呼喊声。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三十有二的shunu,繁星觉得自己没必要像小姑娘那样紧张,不就成个亲吗,淡定啊,但随着轿子颠颠荡荡的,她的心也开始摇摇晃晃了,竟然紧张起来了,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马氏和钟嬷嬷给她看的小黄书和陶瓷小人。
其实不用教,她也知道成亲当晚要干什么,当时几乎是翻着白眼地听钟嬷嬷说完的,感想嘛也有,就觉得那书和这小人做得真精细,古代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得了,那小人做得太好了,栩栩如生,还有那姿势……啧啧,真照着做了,当真不会抽筋吗?
当时她特别淡定地还捧在手里仔细瞧,连脸都没红,但是现在……只觉得脸上烫,不由握紧了手里的苹果,脑子里全是未满十八岁不能看的东西。
她这个反射弧……实在是有点长了。
这越想,就越坐得不安宁了,等坐安宁了,她又开始觉得凤冠压得脖颈直发酸,脑袋都昏沉了,又开始恍恍惚惚了,这样下去可不成,会熬不到拜堂的。她赶紧靠着轿休憩一下。
平国公府到齐王府的路程还挺远的,这奏乐队伍可谓敬业,一路维持着高亢。就这敬业态度繁星觉得等到了齐王府一定记得让下人多给点赏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被轿子颠得昏昏欲睡了,为了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往前栽去,她伸手扒着轿窗的框子稳住身形。
正想舒舒服服的睡一会儿,手腕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抓住,还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皱眉,撩开盖头的一角,往窗外看去,窗口虽有帘子阻隔,但是纱做的,有点小透明,远了是看不清,但外头的人离得近,她一眼就认出是谁了。
“你干什么?不是装着病吗?”
外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正是齐湛。
他问道:“你刚才朝我竖指头是什么意思?”
周边的人都在抢喜钱,半点没发现新郎跑到轿子旁边来了。
“没什么意思,你先撒手!”
这是在大街上,到处是人,被他这么拽着,被人看到怎么办?她使劲拽了拽自己的手腕,没想到他竟是抓着不肯放了。
“先回答我,可是生气的意思?我承认这婚事仓促了,是我不好,不过我是有苦衷的。”
“管你什么苦衷,先撒手!”
“不,你先回答我!”直觉告诉他,那不是好话,所以他更要问明白了。
繁星登时在心中将他骂了个透,生恐被人瞧见两人的动作,越发用力去地拽自己的手了,可他偏就不放手!
她没办法了,便道:“你把手往里挪挪,别让人瞧见了。”
齐湛配合地将手往轿子里挪,繁星看到他的手进来了,张嘴就往他手背上咬去。
哼,让你有苦衷,让你瞒我,让你什么都不肯说就胡来!咬不死你。
齐湛都被她咬懵了,立刻将手松开,抽了回去。
繁星在轿子里捂嘴偷笑,看对付他,她还是很有一手的。
齐湛看着手背上的咬痕,看得发了呆,好半晌才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看来没生气,还挺高兴的。”
“滚!!”
他一笑,精神抖擞了,打马跑轿子前头去了,对着吉利道:“你去告诉送嫁的队伍,咱们再绕城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