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风风火火地离开后,屋里的气氛一时静得可怕。
贾环默立不语,并非故意冷场,而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带不带赵姨娘这个猪队友。言辞粗鄙,贪财刻薄,见识短浅还爱作死,赵姨娘的满满都是负面天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对自己和贾探春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只是带着这样一个猪队友在贾家大院里玩求生,这游戏的难度怕至少是地狱级别的。罢了,怎么说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亲娘,不认是要被雷劈的!只是以后得想办法阻止这猪队友作死,自己在贾府的日子也得低调谨慎。敌强我弱——避之。
贾探春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眼前低头不语的贾环,欲语还休。以前自己的这个弟弟行为荒唐顽劣,时常受人教唆来同自己置气,自己且当他年幼无知,不与其争辩。但心中终是有怨的,不然也不会冷落于他,连双鞋子都不肯为他做。但就是这个时常被自己忽略冷落的胞弟,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替自己解了围,虽然方式有些——滑稽。弟弟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呢。委屈,内疚,感激,欣慰,探春心中一时百味杂陈,有口难言。
侍书的心路同样是百转千回。自己最初去寻三爷帮忙时,其实是有些走投无路的意味的——府里主事的主子对这对母女的恩怨向来是不闻的。小主子们则大都有心无力,毕竟姨太太的辈分在那摆着呢。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宝二爷多半也是不愿理会的,自打林姑娘进府后,那位二爷几乎是天天黏着人家寸步不离,哪有闲心理会这种上不得台面家长里短呢。
最后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请来了这位自以为不靠谱的三爷,哪里想到人家一句“赵姨娘”就解了围,不愧是一家人啊!命门摸得门清。只是刚才自己这样凶他,他会不会记仇啊?
侍书越想越害怕,也缩在一边缄口不言。
倒是身为局外人的翠墨没那么多丰富的内心独白,站在一旁瞧着这仨儿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不禁“扑哧”一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着实在有趣得紧。
沉思着的贾环恰被这笑声惊醒过来,缓过神才发现贾探春正注视着自己,目光盈盈,万语千言尽在其中。
“姐姐,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位小弟弟特别的威武霸气,潇洒不群,看着着实可爱得紧呀?”
“扑哧!”伤感中的探春不禁掩口失笑,一时百花失艳,春风扑面,“哪有这般夸自己的呀?顽皮!”说罢还用指尖宠溺地点了点贾环的额头。
贾环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实话实说嘛!别人都夸我是诚实可靠小郎君哩。”
“咯咯咯……”立在一旁的翠墨和侍书俱都笑了起来。
探春也被贾环这番胡搅蛮缠逗得直乐,心中的伤感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见自己“出卖清白”的卖萌效果不错,贾环亦是松了一口气。从探春的眼神中他可以读懂探春内心的愧疚和委屈。愧疚是因为她以前待自己这个弟弟确实不好,委屈则是贾环和赵姨娘这些至亲对她亦是处处刁难。
在探春感情脆弱而敏感的时候,自己若是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姐姐,我不曾怪你,你的苦我心里都懂。”估计等待他的又是一番眼泪的狂轰滥炸。前世他就爱欢乐,不爱伤感,也从不忍心看悲剧,这样挺好!
……
见天色已晚,贾环便提出告辞。
只是贾探春心有万语相说,哪里肯放人,拉着贾环的手吩咐道:“侍书,你去禀报姨娘,就说环弟今儿个在我这过夜。翠墨,你去打些洗漱用的热水来,我和环弟准备歇息了。”
侍书和翠墨应声退了出去,只剩贾环石化在原地,心中天雷滚滚:卖糕的,陪睡?可我不好德国骨科这一口啊。
其实贾环想多了,他现在不过一六、七岁的小屁孩,离“男女大防”的年龄还差一截,人家探春压根没拿他当异性看。
事实上,当贾环被探春搂着躺在闺床上时,心中亦没有半点遐想。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了贾大小姐的人形抱枕,还是小巧形的。
许是骨头磕碜人,贾环被探春翻来覆去摆出百八十个姿势,心中的屈辱更与何人说?
舒服地拥着自己的幼弟,探春一边怜爱地抚摩着贾环的头,一边柔声道:“环儿,今日之事姐姐得谢谢你。”
得,不走柔情路线都不行了。当女人同你认真讲话时,你若再撒娇卖萌,人家可不会咯咯作笑,而是会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