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持续不断的街鼓响了起来,高大的坊门终于在紧闭一夜之后,迎着还没有露头的太阳徐徐打开。
易小尘拿出了家里剩下的胡饼,燃起了火炉子,放在上面炕着,准备在路上吃。
去北曲边上的水井里打上水,简单洗漱,再回到家中,胡饼也热好了。
易小尘拿好准备倒手的刀,揣上温热的饼,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三曲里的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渡过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易小尘甚至还能闻到空气里飘散着的虾蟆酒的香味。
三曲之中的南曲与中曲多是灰黑色屋顶、暗红色柱子以及土黄色围墙的模样。
两曲门前通十字街,且堂宇宽静,各有三数厅事,前后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垂帘,茵榻帷幌之类称是。
离开了家庭的苛刻、朝堂的血腥,南曲、中曲便是这群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寻找红颜知己、心灵慰藉的最好去处。
易小尘曾经也不下数十次走进了这两曲之中,看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轻歌曼舞,听到了九天之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富甲愿意一掷千金。
走在承天门外大街上,巡夜的金吾卫正在撤班,经历了一夜的折腾,这些公家也希望回到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过了布政坊,就是西市。
西市位于朱雀大街以西第三街,市周围筑有垣墙,东西南北各六百步,四面各开一门。市内有水渠,引南郊分潏河向北流,至外郭城金光门入城,向东流经群贤坊至西市,方便大宗木材通船而入。
高大的坊楼上摆着两口大鼓,等鼓声响二百,这座宏伟的市场便会开门迎客。
西市外的大街上已经围满了等待入市的人,除了长安当地的百姓以外,还有来自遥远的波斯、大食等地的驼队。这些人经历了长途跋涉,把远在千里之外的稀罕物件,如地毯、金银器等都带到了长安,为的就是能换取可观的钱帛。
除了高大的驼队,放眼望去还有数之不尽的牛车、马车,高鼻深目的突厥人或者是倭国人、吐蕃人,又或者是皮肤黝黑的昆仑奴等都聚集在这座号称“金市”的门前。
门口西市署的官吏们已经准备就绪,他们会一一探查这些入市经商的人的文牒和货物,如果少了这至关重要的通关文牒,可少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易小尘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靠着一旁的垣墙坐了下来,拿出准备好的胡饼,边吃边等着开门。
一旁的胡商还生着炭火,看样子是在这里等了一夜,骆驼上的商品都还没有卸下。
易小尘吃了半块饼之后,便顺手从别人的马车上扯下三五根稻草,自顾自地做起了手编,从而打消无聊的时光。
他的心里一直想着等会卖完刀之后,干些什么好。
毕竟不是每天都有刀卖,如今家里的营生断了,再不想点法子,恐怕连吃胡饼的钱都没有了。
半晌的功夫,一只用稻草编织的蚱蜢就出现在易小尘的手中,晃眼一看还真有那么一副灵动的架势。
易小尘将蚱蜢系在了刀上,远观几眼,甚是满意。
“郎君,此物卖否?”绿眼睛的胡商唐话还算是流利,两颊上的络腮胡像是灌木丛一般肆意伸展,唯独那鹰钩般的鼻子让人过目不忘。他看中了刀柄上的蚱蜢,笑呵呵地问着。
“卖,三十钱。”易小尘答道。
胡商拿起了刀,仔细瞧了瞧,又道:“此刀在内?”
聪明易小尘看准了胡商的心态,眼睛滴溜溜地转,“刀二十,蚱蜢三十。”
胡商笑了起来,“稻草堪比刀?”
“胜在手艺!”易小尘晃着双手,“没有手艺,它只能是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