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
傍晚,城内开始下起了第一场冬雨,冰冷的雨点犹如音符般零落下来,滴滴答答的砸在房屋上面,仿佛在奏着一股动人的旋律,紧接着从屋檐滑下,一排排清澈透明的水滴,就像是炫美夺目的珍珠帘一样。
城东的郭府,这里不复往日的热络,除了雨声外,氛围是一片寂静。房顶上噼噼啪啪的声响,在府里的下人们听来,就像是阵阵哀音,让他们心里愈发觉得烦躁了。
不过他们可不敢表现出来,而是人人都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有的甚至还低声哭泣了起来。
因为,郭时风之子郭武死了!
他们正是在为这位三房的大公子默哀。不过,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就不得而知了。
郭家祠堂,一具棺材被安置在偏堂,盖子被侧放在旁边还未盖上,郭武的遗体在里面静静地躺着。
身穿一袭素衣的郭时风站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守在门外的两名老仆面带哀色地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为自家老爷感到担忧。自从他们这房的大公子郭武、被人运回来的那一刻,自家老爷撕心裂肺的说过几句话之后,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说过一句话了。
他们很想说,老爷还得节哀顺变才是啊,可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
别人不敢说,但这两名老仆对郭武的死,是真切感到伤心难过的。
然而,他们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那种丧子之痛。
理解不了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武儿,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说要学你敬雄叔,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提刀上阵,但斩胡儿头。如今你做到了,爹为你感到骄傲,爹以你为荣”
在心里默默地对郭武冰冷的尸体倾述了几句后,郭时风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泪水从他老迈的脸庞滑落,这种痛苦,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陷入悲痛之中的郭时风,身体忽然开始细微的发起抖来,因为他想到了害死郭武的人!
郭武原先是隶属襄阳军李文师部,大败鲜卑人后因功升至斥候什长。因斥候是一军之中相当重要的兵种,所以大战结束后,其部尽数抽调到了正值缺乏人手的刘光手下。
郭武的直属上司叫刘祖,其人乃是四大门阀之一刘家族长的嫡四子。
不久前匈奴发动数次小规模的袭击,掠夺魏国北地边界的一些村镇。而探查敌情的任务,正是落到了刘祖的头上,遂带其部火速前往侦查,不料却与对方斥候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一场血战之下刘祖不敌,率部突围而走。但敌方追击,郭武和手下的十名斥候被冲散,随之被围截,刘祖不顾,郭武游战至最后一人。
后援军抵达,郭武却永远的倒下了。
郭武的军中好友许远,遂陪同军部之人运回他的遗体,
这件事,还是许远告诉郭时风的。本来投身沙场,马革裹尸还,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也怨不了谁。可一想到刘祖连尝试一下救援郭武都不做、最后还被记了一功,郭时风的情绪就不禁开始由悲转恨,继而想起了陈子云写给他的信。
与此同时,家主书房。
郭子昭正在里面招待着一名来自监察司的大人物。
在下人端来茶水,轻抿了一口后,郭子昭对着这位大人物面带难色的道:“纪大人,我叔父刚刚遭遇丧子之痛,你也不是不知道,可否宽限两日?”
监察司下面一共有着两个司,探事司对外,亲事司对内。此人正是探事司负责人、纪殷平。
“兹事体大,还望郭家主以大局为重啊!”
纪殷平此行,是来调查陈子云的。因为当初探事司下面的察子,也就是探子,查来查去发现陈子云的来历跟脚,全都指向了武昌书院。
于是,探事司的一名小头目来到郭家核实情况,结果丝毫有用的情报都得不到,陈子云就好像凭空出现在武昌书院一般。
因为陈子云没有登籍入册成为学子,所有人都是只知道他是荆州南郡人,具体情况就连郭时风也不知道。这不得不令当时来调查的那名探事司头目产生了怀疑,一番扯皮无果后,这才请来了纪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