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的日子,空气里洋溢着阳光带来的和煦温暖,暖洋洋的日子叫人发困。
藩邸紧挨着穿城而过的汴河,汴水被引入内宅,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潭边遍植垂柳,没有楼阁,但临水台基上修有一座歇山顶的水榭。
天气暖和起来,郭信才恍然发觉藩邸还有这样一个春风熏人的好去处,等捱到了放衙休沐的日子,遂不再在前厅,而是在水榭内接见亲信和来客。
上午时先来藩邸拜见的是巡检司判官崔颂,是为请郭信为兵变处置案牍盖印一事。巡检司虽不常设,但办事流程也像其他衙门一样,在处置政务后需加盖主官印信,并按时将案牍上报中书门下。
而午时郭信则还要这里宴请刚回到东京不久的侯益次子侯仁矩,当然还有郭信的义子侯延广和其母刘夫人。
这几天巡检司在许丰和几个属官的忙活下逐渐开始运转,还悬置在城中的兵变者首级令各部禁军都安分很多,加之郭信对赵匡胤等旧部的有意叮嘱,在郭信正式上任东京巡检使后不久,东京城内驻泊禁军的军纪整顿便卓有成效。
身穿便装的郭信坐在榭内,四面都有卷帘,但只有北边的帘子垂下用来挡风,放眼出去,此时晨间的阳光正好,周围的景致叫人心旷神怡。
不过郭信没有机会花费太多时间去凭栏欣赏春景,他身前的矮案上放着崔颂递上来的案牍,待他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便赞叹道:“崔判官写得很好,我没异议。”
说罢郭信便叫曹彬取印,在文末端正地施了一印。
“下官职责所在,殿下谬赞了。”
崔颂年纪不大,相貌平常,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中年男子,但实际上官职不低,家世也很好——出身清河崔氏,他爹崔协还曾在李嗣源时期做过宰相。
当今朝廷其实仍有很多过去的世家后裔为官,如前几天一同参与审理兵变的侍御史卢亿也是出身范阳卢氏,公堂上他曾提及到为前朝修撰刑律的兄弟卢价也还在本朝为官,现任吏部侍郎。
不过这些世家子弟经过乱世的杀戮,在朝野间的影响力早已衰落谷底,多数时候都比较低调。
公事结束,郭信便叫下人奉茶,习惯性地通过与下属作亲近的闲谈来拉近关系:“听说令尊曾在前堂明宗时做过宰相,经纶诗书之家,难怪敦美(崔颂字)有此文才。”
不料崔颂听后表情却不大自然,拱手道:“先父为官时,常因不精文字而被时人称‘没字碑’,下官因此发愤读书,终略有所学……身为人子本不当妄议尊亲,但在殿下面前诳言亦是不忠,下官惭愧。”
郭信一怔,随即面不改色继续道:“我是武夫出身,看重的正是忠义呵。”
彼此吹捧两句,再论及巡检司公事,崔颂与多数文官一样,倾向于遏制过于独立的禁军体系,对郭信上任巡检使后整顿禁军一事显得极有兴趣。
不过郭信对此只能不置可否,巡检司最多能够涉及禁军内部司法,职权还是太小,面对禁军这个庞然大物,一切改革都还只是空谈。
两人聊至兴时,郭信才缓缓步入另一个正题:“实不相瞒,我府上有一妾室也是清河人氏,当初落难太原府与我相识,或许敦美能为我寻访其亲族?”
“竟有此事?殿下不如将其请来一见。”
郭信遂令人去将玉娘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