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仕掉头折返，众人跟着他往里挤，不一时到了八字墙前，方星河见自己的名字果然写在榜单的最左首，当下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一年多辛苦不辍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科考之路就此正式开启了。

“方学弟高中魁首，恭喜恭喜！”

方星河扭头见是兰东海，笑着拱手还礼，“同喜，同喜”，榜单上的第二名正是他。

两人的对贺吸引了不少人，人群中不断有中榜的士子挤过来大声道喜谈笑，转眼间已汇聚了十来人。本是同窗，马上又要一起同往州学，现在共聚在写有自家名字的榜单下感觉份外的亲热。

“不好了”，又一个中榜士子闻声凑过来时带来了个坏消息，有几个落榜生嚷着此次县试不公，闯县衙去了。

“谁？他们说怎么不公了？”

“就是袁惟仁那几个嘛”，至于第二个问题，那士子看了看站在人群正中的方星河没说话。

有这一眼，士子们都已了然。袁惟仁他们这是冲着辨经题，冲着方星河来的。

方星河跨前一步，“他们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阿娘，你们先回，我到县衙看看去”，方星河匆匆交代一声后拔脚就走，科考干系太重，他着实是不放心。

兰东海等人紧随其后，他们也怕袁惟仁等人真闹出个好歹来，横生变数影响自己的前程。

大步流星到了县衙门口，正商议该怎样请见李县尊，门内一阵聒噪声中袁惟仁等人出来了。

他们是被叉出来的，两腿根本走不了路，屁股上的斑斑血迹把裤子都染红了。

领着公差干这活儿的正是钱差官，将袁惟仁等叉出扔在地上后看到方星河，嘿地一笑凑了过来，“星河，又是榜首啊，好本事，恭喜恭喜”

“他们这是？”

钱差官“呸”的啐了一口，“以学生告老师，狼心狗肺的东西，李县尊也是读书科举的出身岂能容他们，打了三十小板，人也从县学开革了”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三十板的皮肉伤已不好受，从县学开革那可就是前程尽毁了”

“他们所告之事李明府怎么说？”

钱差官又是“嘿”的一笑，眼风溜过其他学子后刻意大声道：“县试怎么出题，出什么题皆由教谕裁夺，这是尚书省礼部赋予教谕的权力，只要不出五经范围，还轮不着别人说嘴。”

学完李县令的话后，钱差官把方星河拉到一边单独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不过偏又占不住个理，再则也不想想兰若村旌表马上就要落定，李县尊岂能容你出事？一帮子读书读傻了的夯货，有哪个当官的喜欢以下犯上？

对了，今天早晨赵都头刚把你阿耶升了班头，父子双登科，大喜啊！众兄弟们商量好了散衙后要到你家贺贺，赶紧回去知会你阿娘一声早点做个准备”

钱差官说完拍拍方星河的肩膀笑着走了，路过袁惟仁等人身边时冲那几个要去扶人的士子嚷道：“多什么事，让他们晾晾，等家人来”

几个学子手一松，袁惟仁等人摔在地上牵动伤势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唤，不过看向方星河的眼神更冷更恨了。

方星河见状索性也不再过去，与兰东海等人拱手作别后就去找黄教谕。

他必须要面谢黄教谕，否则心中难安。

路走到一半正好看到黄教谕匆匆而来，忙上前致谢。

黄教谕看看方星河身后，“你是从县衙过来的，袁惟仁他们如何？”听完情况一声叹息，“此次县试出题我虽无亏于职守，但心中确有私心，我想把你尽早送到州学”

“教谕……”

黄教谕摆摆手，“你知道自我大唐定鼎，先太宗皇帝开科取士以来乐乡中过几个进士？”

方星河摇头。

“明算科一个，明法科一个，两个呀，还都是杂科进士，至于进士科进士则是一个也无，但唯有高中进士科方可称‘士林华选’，身为学官谁不想在自己门下出一个士林华选？我寄厚望于你”

方星河看着相貌平平，众人议论中才学也平平的黄教谕，心中感动难以言表，但不等他说什么，黄教谕已继续道：“以我之能将你继续留在县学是耽误你了，这次能送走倒正可补你进学晚的劣势，从此你与州学诸生正可齐头并进，海阔鱼跃，天高鸟飞”

“教谕拳拳爱护之心学生没齿难忘”

“学官本就是为地方育才，为朝廷择才，此份内事耳，我要你感激什么？要念你就该念这一片桑梓之地桑梓之情，发奋苦读以资回报。”

“学生……谨受教！”，方星河深揖为谢，既长且久。

“嗯，去吧，到州学后好生努力，切记为学之要惟诚惟朴。”，黄教谕说完匆匆走了，方星河知道他一定是到县衙找李县尊给袁惟仁等人求情去的。

师者，师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