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明显低估了休屠居酒水的威力,在连饮数杯之后,她拖着燥热无力地身子跌跌撞撞地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睛,好像才过了一刻钟,次日正午的阳光就爬行到窗户边缘,泰然自若地落在枕头上,刺着她的面孔,仿佛无形的手指要掰开她沉睡的眼皮。
她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悚然一惊,迅速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在半睡半醒中彻底委屈自己,让那个少年在被窝里一夜春宵,虽然他看起来还很小。
慕春狠狠地在床上锤出个窝,又躺了下去,多睡一阵子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无脸出门,昨日还口口声声宣称,自己的酿酒配方属于未来夫君的,但现在她却睡在少年的床上,她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一些。
大约一年前阿耶离去后,这种程度的睡眠就很少出现,难以想象她自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她来此的初衷是摸清少年的情况,但几杯酒下肚,一切都甩在脑后。
……
孟仲年近四十过半,花白头发,大脑门儿,鹰鼻,五官算得上周正,但看起来还要更显老,一副疲倦潦倒的模样,自二十岁加入军营至今伤退,军中生涯亦毫无辉煌可言。来到长安后,他一直努力想做些体面光彩的事情,却总是状况连连。
昨日西市新开的酒馆,他作为幸运人士得以进店免费品尝美酒。今日,他揣着仅有的几枚铜板,又来到这家酒馆,毫无疑问,他爱上了这里辛辣入喉的佳酿。
他是个温和的酒鬼,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尽管看起来依旧面目狰狞,他把空空如也的酒杯推到吧台少年面前。
“再来一杯?”姜玄记得他,确切的说,对他脸上那道恐怖伤疤记忆犹新。
“如果免费的话,就再来一杯。”孟仲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在腰间寻摸出几枚铜板,“我只有这点钱。”
“今日是最后一天,你可以继续品尝。”姜玄瞧了一眼他手里的几文钱,摇摇头,“明日来的话,这些钱是不够的。”
“哦,是吗?”孟仲惊讶地问。
姜玄点点头,把重新斟满的酒杯从暗红色台面上推给他。
“没钱又想喝酒。”孟仲抿了一口酒,“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依我看,你的问题可以通过多挣点钱来解决。”姜玄用抹布擦拭干净桌面的酒渍,头也没抬地说道。
慕春脚步虚浮地从楼梯上下来,正好听见二人颇为怪异的对话,径直绕到吧台后面小声说道,“今天的酒水怎么还免费呢?”
“吸引客人,明天就正常开售。”姜玄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能睡这么长时间,要不是我隔一阵子去看你,我都以为是我的酒把你害了。”
“谁让你去看我的!”慕春害臊地白了他一眼,“有吃的吗?”
“没。”姜玄差点笑出声,“你是自来熟吗?之前还一脸戒备,怎么醉了一回就变得如此熟络了?”
“这小娘子是被你迷上了。”孟仲不怀好意地笑道。
“胡说!”慕春惊叫一声,怒视着他,随即又赶紧侧过脸,她为自己的大胆而懊恼,她居然吼了这个恐怖的男人。
“行了,你赶紧去买点吃的吧。”
“那个...”慕春结巴了,“没钱。”
“你昨日空着手来的我酒馆吗?”姜玄淡淡一笑,摸出几个铜板,“要记得还给我。”
“哼!”慕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酒把我喝醉了,居然连一顿饭都不请。”
姜玄为之愕然,这逻辑强大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