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震疾步迈向后院一间里屋,探望重伤一眼的燕珏。
才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与草药的特殊气味便冲鼻扑来。
古震无心他顾,快步走进里屋内室,抬眼便瞧见燕珏仰面躺于榻上:他面白如纸,发衫尽湿;左眼创处虽已裹上了厚厚的白布条,但仍不乏有星星点点的殷红透布渗出。其状委顿,凄楚难述。
此情景令古震心中犹如被千刀剜过般疼痛,钉在原地,竟迈不出步子向前。
榻前地上满是血污布块,一位花白发色的老者正在弯腰捡拾,是为燕珏诊治疗伤的大夫。
见有人进来,老者停下手中活,燕珏亦听见了脚步,两人一同扭头望。
“义父……”
认清来人是古震,燕珏挣扎着便要起身相迎,古震忙不迭急步上前制止。
“燕儿休动,莫要再迸创口。”
尔后古震转身挺立,恭敬的朝老者大夫拱手躬身行一礼。
“请问大夫,我孩儿伤情如何?”
“见过大将军。”那大夫还施一礼,接着却侧身背过燕珏于腰胯间向古震施了一个请的手势,意在请古震从旁说话。
这是寻常大夫向病患家眷阐述病情时需回避病患本人的礼仪,此举目的原是担忧有一些病患意志软弱,若听得自身的病灶沉重,精神受到刺激,或萎靡、或癫狂,反倒不利于复健。
古震会意,与大夫一同走到离榻十数步的地方止步。
“不敢有瞒大将军。”大夫开口说道,声音放得极轻。
“老先生但说无妨。”古震隐然已从大夫的神色口吻中察觉有异,他面上看似沉着冷静,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唉……”大夫先摇头叹息一声,才张口道:“将军公子左眼为利器外创,创口虽不大,长约一寸,薄如蝉翼,但入内却是极深,竟两寸有余。利器伤眼,角度居正,经老朽数次查验,利器已然从内里剖开了公子眼珠,且完全切断了珠后经络与百会穴的连结……”
“眼珠为人体之最脆弱所在,一经损伤,绝难恢复,更何况一刨为二乎……老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为公子取出两瓣残眼,再以银针封住眼后大穴,以求尽速止血……”
古震在大夫向他细述病症刚过半程之时便已然是愣僵当场,神识游离了。
虽然心中早作防备,金陵羽当时一剑夺目,他已预料燕珏左眼必不可保。但人心总是盼善,此后古震心中仍残留一丝寄望:盼金陵羽剑偏半寸,盼医道妙手回春。可现下听大夫铁口旦旦细陈病理,一眼丧明已成定局,一时间他仿佛坠下万丈深渊,头昏眼旋。
“大将军……”
“先……先生的意思,我儿左眼已……已失,无方可救?”古震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唉,”大夫摇头叹道,“便是扁鹊华佗再世,如此伤情,亦当与老朽所断无差。”
只听得“轰隆”一声,古震感觉自己的心如山石崩碎,紧接着眼前瞬时一黑,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差点仰身倒地。
“将军珍重!”大夫赶忙上前扶稳古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