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过来,便是真的一惊。
竟是梨馨姑娘?
她不是随月崂回了天宫嘛!此刻一副狼狈凄惨的模样,眼皮跳动,胸口有伤,流血不止,脸色已经比纸还薄还白,透出青色的血管,一个人,完完全全给伤透了的样子。
自从那日月崂兄弟说破之后,他就赶紧端正了自己的心态,决意日后,即使有缘再见,也只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般看待。
此刻,雨生果然跟一个兄长一样无比心疼地喊道:“梨馨!”身后端端一震,义松他俩也低下眉眼,装没听见。怎么是少爷认识的女子?
星离嘴唇翕张,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好狠!
端端轻声问阿辛,“她说什么?”
阿辛离得虽近,却也没有听清,但是不敢不回复少夫人,悄声答道:“夫人,我听的是——好恨!”端端一闻,好恨谁?端的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梨馨的话,只有雨生听清了,雨生心想,这意思,果是月崂负了人家。
难得几次梦中闲聊,就只看见过梨馨说起“那无赖”的时候,神情黯然过。
王雨生大声喊道:“梨馨姑娘,你撑住,我来救你!”就像要喊住她这口气。
无奈对方再也听不见他一点声音,阿辛早已回过神来跑去喊郎中,义松跑去接应老爷等人,园中一番冷清。
王雨生情急之中想到,星离姑娘从未出现过在现实世界,只在自己梦中才和自己有过说笑。此刻如何能够进入睡梦之中,救她性命?
眼见血流不止,随时油尽灯枯,王雨生无法可想,情急之下,暗自用力,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顿时就昏死过去。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刻钟,血坨坨的孔星离就不见了,一阵猩红血气如一阵霓岚缓缓飘进了王雨生的身体,很是诡异。
这一幕,恰巧就被从各个院子赶来的众人见了,个个儿犹如见鬼,因为看上去就像王雨生被这个血气迷蒙的死人给上身了,家丁四散逃开,忽听一阵小儿爆哭之声,被众人遗忘的可怜恪儿终于哭出了声。
刚刚赶来的王方瑞暗叫不好,不顾脚下磕绊,冲了过去,抱过孙儿交给大儿子王大可,却发现,自己的四儿,笔直僵硬地昏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了。
整个王府乱做一团。慌张延请太医,道士,各种忙乱。
这边昏梦中,王雨生果真得以和梨馨说上话。
他被家丁送回房间,房间里人来人往,几个太医上上下下查视了一番,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吩咐王大人让他静心修养,书房才得以清净。
很奇怪端端和小帘都很少到这间屋子来,雨生也顾不得多想,他一心想和梨馨说上话,这样才知道该如何救护于她。
王雨生一盆一盆地接过清水,帮梨馨清理脸上的血污。殊不知他这样做,却把屋内服侍的人吓得魂不附体,因为每一盆清水打来,本意只是给他擦拭而用,而每端一盆,就被他梦中拿来擦拭星离,在一群凡人眼里,好好的一盆清水,只要靠近床头,就顷刻间化成浓浓血水,怎不叫人害怕。
王府陷入彻底的恐慌。
梦中,梨馨的伤口好像不流血了,大概是因为阿辛那点药膏,还是因为早该流尽了?
她一直一口气吊着,不吞不吐,分外折磨。
雨生尝试着轻轻问道:“梨馨,梨馨!”榻上的人没有丁点反应。
雨生倒不怕她一时丧命,他心下想的是:你是仙人,断不会就此丧命。
他可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诛仙这回事呢!
雨生喃喃自语:梨馨,你既然危急时刻投奔于我,我自然会不负所托,你只要告诉我,如何才能帮你?
孔星离还是阖眼昏沉,一时间王雨生一筹莫展。
一身的白裳被染成血红,王雨生感喟道,这要是青枝妹妹或者凌枝妹妹遭此际遇,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模样。
确实,那身血衣曳地,看着就触目惊心。雨生说道:“我该如何给你把这身血衣给换了呢?”雨生此刻在梦中,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用,倒是可以把自己的外衫换给她,但是……她一个女儿家,这衣服,怎么换呢?
王雨生素日虽然迂直,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也倒不是很执拗,他甚至想到,自己梦中唯一能进入的女眷,就是端端,不妨把她多想几遍,让她进来给帮把手?无外乎就是费点神跟她解释罢了!
无奈他站在门口,喊了好几遍端端,端端,却无人入梦。苏端端好像跟他心思两隔,一点灵犀都没有了。
王雨生不知道,他这一昏睡,儿子也几近小命不保。恪儿当日,完全被手忙脚乱的大人忘在一边,他可还是一个依附在腿边玩耍的小儿啊。孩子一声不吭地看完血腥的一幕幕,完全吓傻了。等被爷爷抱在怀里,意识已经混乱,放在床上安抚,却发现浑身滚烫,惊厥过去了。
苏端端眼见儿子如此,伤心落泪,众人都无计可施,心中不由得怨恨起雨生来。怎么好好一个人,就鬼迷心窍了!
所以她一直把心记挂在儿子身上,是真的没有感应到一点点雨生的呼唤。
倒是梨馨,在王雨生一遍一遍急促地呼唤中,有了一丝反应,她好像微微摇头了。
别喊了!喊谁都没有用。
世人如何帮忙呢?世上的人,伤了心还可以苟活。她如今,心都被绞成齑粉了。
现有的这一口气,还是因为安魂珠上有佛祖的长生气息,赖以续命罢了。
日日有喘息之声,却无好转之意。
生死夹缝间,活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