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十三针,历来传男不传女。此针法除鬼魅、邪祟,需将人体十三道鬼穴全部打开,在这个过程之中极损耗施针之人的阳气。女体本就为阴,如若常以此针治病救人,便会消耗阳气,折损寿命。
见真门掌门周列膝下只有一女,在情非得已之下才将此针法传授与她。
当年周列在传授这套阵法之时就与周湄讲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到万不得已这十三鬼穴决不可全部打开。如若全部打开,无论多厉害的鬼魅也会即刻灰飞烟灭,而自身也会因为逆天改命而损阴德。这许多年来,她都一直遵循父亲的教导,从不轻易使用鬼门十三针,也从未将这十三针施全。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将它传授给萧慕铖的原因。作为母亲,周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与这些神魔鬼怪打交道。可作为这门绝技的传人,她又不希望此门绝技失传。周湄觉得,这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既然从她这破除了,干脆就一破到底,所以才传授给了木南荨。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而今日,附在漫漫身上的并非鬼魅而是人的一缕魂魄。此人精通摄魂之术,施法驱动这些早已失去自我意识的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刚刚自己将这十三针扎全了,想必那人的魂魄定然受损,没个三五日无法恢复。她的身手不佳,便只能用这种方法助他们一臂之力。
木南荨见周湄站在慢慢面前出神,许久没有说话;走上前去刚要张嘴说话,便瞧见周湄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淌。她心中一惊,赶紧伸出手将周湄搀扶到一旁休息,说道:“师娘,您哪里不舒服?”周湄朝她摆了摆手道:“师娘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你也到一旁,调息打坐。记住,今日是特例,往后鬼门十三针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用,也不可扎全。”她紧紧拉住木南荨的手,嘱咐道:“一定切记!”
木南荨点头道:“记住了,您赶紧休息,不要说话了。”
“你去吧!”木南荨离开后,萧炎见周闹也不再折腾,于是将他放开。走到周湄身边关心的询问道:“我为你运功调息可好?”周湄看着他眼中关切的目光心中有一股暖流,她朝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将漫漫送走!”
周闹小步跑到周湄身边道:“娘,为什么要将她送走?”
周湄无奈的说道:“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孩子,你要知道,这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病症,无药可医。”
萧炎道:“那我们就替她结束这个噩梦,希望下辈子她能托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平安喜乐。”
周湄看了一眼众人,道:“没有用的。把她送走是最好的方法,你们也见过那些人。虽然行动不受影响,可是他们的心智却不受自己控制,并且没有疼痛的感觉。如若想要真的了解他们,只有两个方法。无论哪一个,我们下不去手!”
蒙绕香卡看着被自己紧紧困住的漫漫,冷冷地说道:“一是大卸八块,二是烈火焚身!”
众人听后,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意味着,见真门的人都将会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周闹哭着问周湄,道:“娘!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周湄无力的摇摇头,见真门如今的处境,是在他们来之前都始料未及的。别说是漫漫,倘若自己的爹也惨遭毒手的话,也同样是这个结局。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
周湄六岁那年娘就病逝了,多年来她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作为父亲他和蔼、慈爱,作为传道的师父,他严肃、苛刻、一丝不苟。当年她为了萧炎,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见真门,爹那个时候一定十分的伤心。本想着这次回来与爹重逢后,一定好好地道个歉,求得父亲的原谅。可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痴心妄想了。她一定要将幕后的恶人揪出来,碎尸万段!周湄百转千回间,双手瑟瑟发抖,手心之中尽是冷汗。
蒙绕香卡警惕的看着漫漫,并说道:“妙颜,铖儿,你们两个人将她送上去吧!”
萧慕铖看了一眼周闹,他咬着牙没有说话,眼中猩红泪眼婆娑。忽然就心软了,说道:“要不,就将她留下来吧。困住了,放在一旁就是了。”
“不行!”蒙绕香卡和周湄异口同声道。
周湄焦急的说道:“你赶紧把她送走,她如果发起狂来,是要吃人肉的!到时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周闹似乎看到的希望,于是劝说道:“她虽然会发狂,但终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而我们都是有功夫的,应该很容易牵制住她!”
周湄将周闹揽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头道:“傻孩子,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应该瞧见了无寿堂大殿之中的人了,他们不知疲累,没有疼痛的感觉。即便是一刀扎穿肺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发狂。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的头砍下来,或者是烈火焚身烧成灰烬。不然就是把我们都累死,也没有办法牵制她。”她抬头看了看洞内所有的人,问道:“那个时候,你们谁能狠下心肠对她出手?!”
周闹咬着下嘴唇不再说话,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有被周湄的一番话浇灭了。
萧慕铖一言不发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漫漫面前,准备将她送走。就在这时,木南荨开口说道:“师哥,你等等!刚刚那人约我们巳时到无寿堂,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吧!”
大家听到木南荨的话之后,一起看向萧炎。毕竟,这些人之中他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只见他快步走到石洞口,撩起藤蔓朝外望去。此时,外面虽然仍旧是云雾缭绕,天色却隐隐发亮。萧炎转头道:“荨儿说的不错,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我们一起将漫漫送上去,我也想再看看……”他是想最后再看一眼见真门,毕竟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不过,这后面的话没有忍心说出口。虽然,这已经是不可逆转的结局,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可如此残忍的事情,他还是张不开嘴,说不出口。
山崖之上,松柏林中。天空渐渐发白,太阳跃跃欲试腾空而出。萧慕铖抱着漫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能感觉到,漫漫原本滚烫的身子渐渐冷了下来。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从自己的手中慢慢消失。这世上黑夜与白昼交替不息,有人来也有人走,这些年的江湖闯荡早就见惯了生生死死,可面对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孩,他依旧心痛不已。萧慕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将这个人揪出来并用同样的方式让他消失。
他们最终选择将漫漫放在一个开满鲜花的草地之上,周湄拿出怀中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泥土擦拭干净。漫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呼一吸之间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胸腔的起伏逐渐消失不见。她,再也不是漫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