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三道门外,竟然连一个岗哨都没有。原来,外面的值班伪军,看到里面热闹,便跑到里面观景去了。
此时的院内站了一排鼓手。在沂蒙山区,人们对吹鼓手的称呼是有区别的。在没有事的时候,人们都喊吹鼓手叫吹鼓手,但是到了办喜事的时候,则喊吹手;办丧事的时候,就喊鼓手。一旦喊错了,不禁会遭到埋怨,还会得罪了主办方。
院子里的鼓手们午就来了,先后吹了《雁落沙滩》、《祭灵》、《抱灵牌》、《奠酒词》、《吊孝》、《哭皇天》、《悲调》等丧事小调。唢呐的雄宏苍凉,痛苦悲怆,短笛的凄清曼婉,如泣如诉,把整个院子的氛围都烘托起来了,渲染得悲加悲,凄凄惨惨戚戚,听得人肝肠寸断,催人泪下,不是亲属也想哭,没有眼泪也想哭。
黑姑听了,暗自感叹道,还真是唢呐低回曲小腔大哀逝者;喇叭呜咽音近调远送仙尊。有点味道啊。便不禁哭喊起来,俺哪爷唻——随后就迈进了院门。
守卫这道门的是中队长周扒皮,名字一般没有错起的,周扒皮这人跟他的名字十分匹配,甚至丝毫不差。平常谁要是与他交好,交到最后,他总会算计扒一层皮下来。执行公务时,遇到不顺眼的,轻则挨一顿揍,重则要扒一层皮,起码让你试着疼,这种疼不是皮肉疼,而是家里的财产疼。他会算算你家有多少财产,就给你手攥着骨头数到筋,斤是斤两是两。让你把财产吐了干净,他才跟你算完。
正在人群外看热闹的周扒皮,一看门口进来人了,急忙带着四个伪军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周扒皮用枪一指走在前面的黑姑和郑杰,喝道,站住!什么人?
郑杰忙前一步,说,俺们是柴河峪柴家门里人,前来辞灵。
柴河峪的?周扒皮握着匣子枪边疑问边围着郑杰他们身边转悠,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束装打扮和大大方方的样子,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诡计多端的周扒皮不想就此放过,于是,使出一个诈计,将匣子枪的扳机一扳,满脸杀气地前抓住一名队员的衣领,吼道,他奶奶的,装什么装?别以为老子的眼睛是瞎子,快说,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不说的话,打碎你的狗头!
伪军们一见周扒皮变了脸,忙将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了。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时,黑姑立即扑前去,用身子将队员隔离出来,对着周扒皮厉声喝道,哪来的野狗?在俺老柴家的门里内,你就是一个外人,还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算老几?俺们一路紧赶慢赶来给爷辞灵,还来错了吗?还谁派来的?俺问你,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对老柴家门里人?
黑姑边质问着,边将周扒皮推到了一边,最后照样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停地质问着,你好好跟俺们说说,到底是谁?说着,便又开始哭起来,俺哪爷唻——
周扒皮被黑姑呛呛了一顿,便立刻哑口无言,但心里又不服气,又进一步地问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客?
郑杰前说,不是客,是门里人。不是跟你说了吗,柴河峪的,本族门里人。你看看,有这样对待自家人的吗?真是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