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熏天,清军一片混乱。白振突然觉得有个人正在靠近自己,一到身前便开始交手。显然,来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数招之后,又模模糊糊看到一女子。若二人联手,该如何抵挡?正发愁之际,却见那女子在隔开他二人后,拉起来人就跑,诧异之下,也不敢冒然去追。
福康安早已慌了神。白振虽心中疑惑,却还保持着大将之风。他将手中霹雳弹的粉末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发觉只是硫磺和肖石灰,福康安知道已经上当,愤怒不已。
“欺人太甚!”富康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末,见全身都是灰蒙蒙地,也顾不得去弹掉了。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能看清了。福康安也冷静下来。“他们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肯定逃不远,我已将这里重重包围,谅他们也逃不远。”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白振对刚才的事充满怀疑。
谁奈福康安根本不听,此次前来不不仅没找到皇上要找的人,还如此损兵折将,教他脸面上如何过得去。“给我追!”令旗一挥就要策马。
“不必了!”清风徐来,一袭碧衣临风而立,楚楚明丽。
“陈家洛呢?”福康安狐疑地问道。
“走了。”眼眸清灵如一汪碧水。
“那你回来是为何?”福康安卷着袖口,吹了吹玉扳指,眯着眼笑道。
碧落尘四下看了看,把眼光落在白振身上。“放了木族的人,我束手就擒。”将挽好的白绫索给他看,表示放下武器。
白振看着福康安不语,福康安略一思忖,嘴角笑意愈浓,朝白振点点头。白振朝碧落尘看了看,见她除了手中白绫索,确实身无他物,便命人去接白绫索。
“请福大人先放了所有木族的人。”
“姑娘何以如此自信?”
被他这么一问,碧落尘也有些诧异。她却有想过自己能和福康安做交易的筹码,可是他就一定能答应吗?她看了看木族士兵,只见个个虽满身血渍,却视死如归。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杀了他们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姑娘的意思是肯给我好处了?”他语气暧昧,所有的清兵都哄笑起来。
碧落尘的脸因愤怒有些微红,她暗自咬牙,举着白绫索冷笑道:“福大人不是没有见识过我这条白绫索的。它最好使的地方就是隔空借力。以福大人与我的距离,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福康安的怒气再次被挑动。
“贝勒爷稍安勿躁。”白振附在富康安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福康安径自坐上马背。
白振命人推来一辆囚车。“姑娘身怀绝技,我等不得不防。”他拱手道:“多有得罪。”
嵩阳派与天山派素有渊源,白振算是前辈。碧落尘朝他微微点头。“请先放了木族的人!”
“放他们走!”富康安道。
看着木族最后一支小队离开山谷,碧洛尘才走上囚车。
两个清兵哆哆嗦嗦地给她上枷,上索,就在刚刚,这个清丽柔弱的女子还手舞白绫,于数丈之外夺人性命。他们心里自然是怕的,又反复检查了好一阵子,才下来。白振有些烦躁,命随行的八个大内高手紧跟囚车,才请示福康安。
福康安看了看远处的山谷,层峦叠嶂,绵延不息。“照计划行事!
车马声打破了山谷的寂静,尘土飞扬。碧落尘想着福康安说的话,不禁忧从心起。不断试探着震断铁索的可能性,并暗中留意福白两人。
福康安倒不急着赶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命原地休息。他召来一个随身侍卫交代之际,早有人摆上桌椅、酒具、点心和瓜果。
那侍卫来到囚车边,命人打开囚车,并给碧落尘解下枷锁,恭敬地对碧落尘道:“我家公子请姑娘移驾一叙。”
碧落尘看着那侍卫,又看看福康安,只见阳光下的他笑意盈盈,端着酒杯朝自己颔首,她觉得有些讽刺,不禁又感叹这些人真是高深莫测。
随着侍卫来到福康安面前,见他只是懒懒地喝酒,碧落尘一时也琢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便径自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苍茫的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秋风冷冷地吹着,碧落尘想起了天山的师父。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带着自己和师妹去碧雪池采集药草储存起来,以备初春之用。
“天冷了,喝杯酒驱驱寒吧!”福康安把盛着酒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我不会喝酒。”碧落尘淡淡地答道。师父早告诉过自己,她这世间有着一个和陈家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前几次都是远远地瞧见,并不觉得有何异样,哪像现在这般就在眼前。那眉眼,那神情,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
福康安似早料到她会如此,也不甚在意,拿起一个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玉壶往杯自里倒。甜甜的马奶香气就着秋风送到她面前,只觉得喉咙发干,口齿生津。碧落尘有些不好意思,起身站起来,忽又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这么自由,木木地站在那里。
福康安笑着站起来,将杯子端着递到她面前:“马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那双眼睛温润生情。
碧落尘垂下眼眸,有些仓皇地转过身去。她不想看那样火热的眼睛。
“前方山上有一片野花开得煞是好看。姑娘若是觉得手脚酸痛,不妨过去走走。”福康安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机会陪姑娘赏花?”
碧落尘感觉心跳漏了半拍,冷不丁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却瞬间感觉又暖和起来。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件披风。碧落尘心里很慌,不知道是披着还是还给他。脑袋打转之际,却迈开了步子,朝山上走去。
这样一片山野,这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自由随意。红的,粉的,白的,零零星星,不张扬,不傲慢,却朵朵饱满,精神矍铄。不成片,不成簇,却在寒风里对天摇曳,在阳光下矗地生歌。
若在往日,碧落尘会坐在草地上,看着雪衣一蹦一跳地采来大束的花插满整个木屋子。于是,但凡有花的季节,屋子里都洋溢着生命的气息。这让山中的日子不那么平淡。
可如今,只见山花烂漫开遍,却从未这样期待能有个同赏之人能在身边。眼前的这个人注定不是,不可以是。
碧落尘呆呆地看着福康安走向山坡,看着他的手伸向那朵开得热情洋溢的粉色小花,突然生出一阵悲戚,它也这般辗转飘零。
“不要摘!”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福康安的手停在花茎上,抬头看向她,带着询问的眼神。
“我……”碧落尘快步走上前来,竟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想……”转而又笑道:“就让它在这里开出自己每一季的灿烂,好吗?”
福康安先是有些不解,随后又笑道:“也是,在下也愿做惜花之人。”又大有深意的看着碧落尘。
碧落尘扭过头去,声音又冷了下来,“福大人不急着赶路吗?”
福康安嘻嘻笑道:“有美同行,我还真不想。”
碧落尘面上微烫,似恼似喜,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囚车前,伸直双臂,让侍卫上枷锁。那两个侍卫看向福康安,只见他朝他们点头,便照例将碧落尘锁好后带进囚车,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山路越发崎岖,白振下令让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带着铁甲军从一条较为平坦的岔道前进,自己则仍与福康安随行。虽事事小心,时时在意,但突发状况太多,福康安若有什么闪失,着实不好向上头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