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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自苎罗

左氏在宫府冰窖内,看着小厮们捣冰,一点点把冰敲碎,她恍然间似乎看见当初那个面有些峻黑,却眉宇堂堂,身姿挺拔的男子。

拿着一食盒篮子,轻轻地放在左家前厅的几案上。

而父亲坐在主位上,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跪下道,

“御史大人,宫韫已在三日之内挑出一篮雪花,请您过目。”

他眼神坚定,毫无半点闪躲。

而她躲在屏风后面,悄悄地看着前厅发生的事。

他就算是跪,背脊也挺得极直,不偏不倚,似乎肩上能扛万钧而不折。

恰似她在城墙坠落时,他踏在马上,飞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她,那双手臂极有力,不知为何,似一瞬便让她安下心来,如清风入夏,温火染雪。

她记得,那时父亲的面色变化极大。

纵使是父亲那样好的修养,从来没有面色大动过,也忍不住面色变了又变,先是震惊,看过那雪花后,又是凝重,再便是长叹一声,重重地点了头。

而宫韫始终一动不动地跪着,宫韫与父亲官职平级,同为三公,本该是平礼便可,他这般低声下气,是为着她而来。父亲是她的父亲,若为女婿,宫韫便低父亲一等,跪,自然合理。

她站在屏风后,纵使没有人能看见她面色通红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地用扇子遮住了面。

那篮雪花,甚至都还清晰可见其片片花纹。

她一想到五大三粗的他在冰室里呆了三天三夜,一点也不作伪地将细小雪花一朵朵挑出,她没有半分觉得好笑,她只觉得心悸。

她站在屏风后,看着他将那篮子雪花放在案上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情如同在浪中翻滚,她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父亲要雪花作聘礼,不过是委婉的谦词而已。

可是他真的寻来了,而且丝毫假手于人。

他给的不是雪花这份聘礼,而是他要娶她这份决心。

她想起他放下那个雪花篮子的样子,他拿着篮子,极轻地放在桌上,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轻的东西,向来是毫无怜惜地重重地放。

唯有重的东西,才轻轻放。

那雪花,是他最贵重的承诺,他将之放在心上,是因为将她放在了心上。

她本来极忐忑,担心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时时怅然,想起他时,心却跳得极快。

而后宫韫来提亲,她极欢喜,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单相思,可是这阵喜悦没过多久,她便听说父亲要他寻来雪花作聘礼,如今烁金夏日,哪来的雪花?

父亲,分明是不愿意将她嫁给他。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盛夏天气拿到雪花?

她失魂落魄,几度病倒。

本以为再无可能,

他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拿出这份不可能的聘礼。

只可惜,当初以为的就此会恩爱白头,终究因为一个万姨娘而变成镜花水月,如今纵使万姨娘离去了,她与他之间多年的隔阂也难弥补了。

左氏眼眸湿润,看着那些碎雪,冰窖里的冰寒刺骨。

原他当年竟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三天三夜。

她知道他如今寸步维艰,只是作为妻子,她当与他相互扶持的。

宫府门口,

有民众上前,

“宫将军,朝堂不信您,我们信您,陛下不倚重您我们倚重您。”

“勿论贬为庶人,纵使宫家沦为阶下囚,我们也会一直相信宫家。”

“宫将军,求您,救救百姓,救救大周吧!”

宫韫看向众人,面色间却皆是为难,他不是因为手无兵将而需要表现得左右为难,而是真的为难。

看着面前这些苦苦哀求的民众,他没有办法知道,是今急而求宫家,满心利用。还是百姓们真的信任宫家,愿守宫家如尾生抱柱。

宫韫声音沉重,道,

“只是…陛下如今这般,只怕是不会再让宫家上战场了,毕竟,若是陛下有让宫家上战场的意思,在姚将军的急报来后,就该派遣宫家,只是如今,陛下显然未有此意。”

宫韫面色铁青,一双眸似不敢再追思下去,他缓缓闭上了眼,

“烽火照长安,心中自不平,只是…

今日,宫家纵再不平,再想请命前往,陛下也不会再给宫家机会了。”

“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还算什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