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勋贵子弟出身这件事并不稀奇,勋贵家的长子能继承爵位,余子却只能分得一些家产,历代皇帝都会给勋贵的余子赐一个进士出身,方便他们蒙荫做官。但赐举人出身这种行为就很鹤立鸡群了,不过的确是当今干得出来的事情,得到消息的朝臣们翻遍史书,也没见到前例。
中旨已下,驳还是不驳?
在尚书台当值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左相,您看这……”
左相沉吟了一下,道:“左右不过是个举人,随陛下去罢,准其殿试倒是有些麻烦,陛下定然会看其文章,但蓟侯世子不过是一勋贵子弟,想来是争不过我大晋众多士子的。”
“就怕陛下有点他状元的想法。”
“胡闹!陛下怎么可能会……”左相想到这,感觉话说不下去了,当今说不准还真的干得出来,一个被抢了全部权柄的皇帝,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中旨已下,驳不得,不过是件小事,顺着陛下便是了。倘若陛下胡闹,还有长公主呢。”
其他朝臣们深以为然,虽然长公主代为执政不合规矩,但当今继位之前性子就很乖僻,继位之后也没少胡闹,还是长公主执政比较利于大晋,虽然不能借着权力给自己行方便,感觉有些碍手碍脚。
“左相,宫里又送来了一道旨意,传话的内侍说必须左右相同时用印。”
左相一楞,圣旨上同时有皇帝之印、丞相之印才算是有效力的圣旨,不然接旨的臣子就是矫诏,今上为何又特意强调了一遍?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将旨意接过来一看,忍不住笑了。他命人去取右相之印,等印过之后,掏出自己的左相之印印上去。
大晋以右为尊,丞相用印时先右后左,但因为右相抱病在家多时,为图方便,右相之印一直放在尚书台,是经过皇帝点了头的,现在朝中文臣也多以左相为首。
“去传旨罢。”
一位品阶较低的官员接过来,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发觉了不妥当之处,忍不住道:“哎?怎地没有长公主用印?”
左相似笑非笑地道:“怎地非要有长公主之印呢?”
官员连连应声,将圣旨又抵还给宫里来的内侍。莫不是,今上和长公主之间有了纷争吗?官员有一种风雨预览的感觉。
果不其然,皇帝下旨的第二天,新任太子少师傅致学就走马上任了。
长公主听闻,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昨日皇帝刚下旨就通知了她,就算不通知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要知道,这份权力可是皇帝亲手交到她手上的,连着传国玉玺一起。她和皇帝之间不可能会有间隙,最起码现在没有,若是那么容易就产生隔阂,她就不会代皇帝执政这么久了。
傅府。
“父亲,您不是说长安不稳,不易出仕吗?”
刚换好朝服的傅致学摇了摇头,道:“说是这么说,可宫里旨意来了,哪里能推辞呢?更何况……” 他长叹了口气,心道:更何况长公主虽是明君,可牝鸡司晨总不是长久之计,今上怕是要夺权了。他看了不明所以的长子一眼,又摇了摇头。
他的幼子尚且年幼,长子生的时候正赶上先帝登基,权力交接不够稳定,连他父亲贵为丞相都要谨慎行事,他就更不敢放纵自己的儿子,长子被他关在府里苦读诗书,甚少出去应酬交往,就养成了这种不谙世事的性子,这种性子哪里能做官呢。
太子少师……等太子成年,他都快要入土了,今上这是要给蓟侯的儿子铺路啊。
等过了四月,转眼就到了殿试的时间。
世祖皇帝因为怜惜士子们二月进京赶考的时候春寒料峭,有些住得远的甚至一月底就奔波在进京的路上了,便将会试改在了四月,殿试便顺水推舟地放在了五月望日,即十五。
刚过了四更天,天色还是模糊的,燕赵歌唉声叹气地穿衣洗漱,吃了两口稀饭就准备出门。
“世子,您这个样子今上是不会点您的。”季夏给她披上外袍上,道。
“我情愿他不点我。”
殿试的地点在未央宫,皇帝登基,大小朝会,各种大典和册立太子皇后等均在此举行。燕赵歌慢悠悠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更天,皇宫前人头攒动,一个个穿着整洁的殿试服站在宫门前,兴奋地等待着人生第一次踏入大晋最中心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