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醉一时反应不过来,浓浓的醉意在脑中翻卷,昏昏晕晕地问,“这么快?东西交给她了?”
蒋昕蠕动了两下嘴唇,有些不知道该什么,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
易醉以手支额,撑着昏沉沉的头脑,“蒋昕,朕问你话呢。”
蒋昕往门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叫道,“皇上,她……”
易醉顺着蒋昕的目光往外看,眼中迷蒙的醉意蓦地荡开,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撑着案角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去。
一道闪电霎时贯穿地,照亮了巨大瀑布般从而降的暴雨。
舒雅站在庭院里,那一身疏勒女子的传统连衣裙,已经湿透得紧紧贴在身上,优美无伦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长发犹未绾起,原本像野马尾鬃般垂落到地的蓬松秀发,全部淋湿、不住滴水,宛如深海的水藻紧贴着身体曲线盘绕。
闪电过后,她被无边无际的暴雨吞没,完全看不见了。
那一刻,醉醺醺的他,蓦地惊醒,仿佛这一吞没就再也找不到,焦灼急切往庭院里跨出几步。
这时,第二道闪电落下,她再次浮现雨郑暴雨好似一根根粗砺的银鞭,啪啪地鞭打在她身上,在她周围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可是她的眼神穿越了这样剧烈的鞭打,穿越了这白茫茫一片的朦胧,清晰地抵达他的眼睛。
那一刻,有一种痛,触到了他的眼眸,风吹动水雾扑面而来,让这种痛在眼中化为了凄楚而温柔的泪意。
突然,她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哭嚎,然后踏着一地雨水,提着被雨水浸泡得又湿又重的裙摆,穿越雨幕,向他狂奔而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等着她扑入怀抱,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哭得全身剧烈颤抖。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的肩头,再顺着她透湿的衣裙沿着背部。。,然后,蓦地将她横抱起来。
房门被他一脚带上。
鸟形银烛台上的蜡烛被外面带进的这阵风,吹得摇曳不定。
满室都是晃动如水的朦胧红光。
他将她放在榻上,俯身。。她,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她的嘴唇。
五年前他们有过两次。,但他没有跟她接过。。。
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是康多,大漠上最美的女人是娜多。
这句谚语今扶刚刚告诉他。
不知为何,此刻想起这句谚语,他更觉热血沸腾。
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比传中的娜多更美吧?
因为,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女人呵……
最后爆发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的醉意全都沸腾起来,只一个念头在迸射: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再让任何男人碰她。
如果他死了呢,那就一起死吧……
这样抱她呵,有过那么多次。了,他几乎从来没在欲望发泄之后,还如此不肯放开她。
这让她有一种彻底沉沦的感觉,彻底地沉沦在这个男人怀里,所有的过去都化为了灰烬,所有的未来都被这个怀抱锁定了。
“辰……”喃喃地,不住轻呼,有无法抑制的泪水,从紫。的眼眸一层层涌出来。
她身上那些酷刑伤疤大多都愈合得看不见,只有这块烙铁的疤痕,一直无法祛除。
兰韶云对这块疤痕的态度是变态地迷恋,为此还残忍地给家里的侍婢也烙上。
易羽对这块疤痕的态度是千方百计寻求奇方,想为她治愈。
可是她的辰多奇怪啊,竟会想到纹身。
是因为他自己背上的纹身吗?
他背上有纹身,她那晚与他缠绵时就注意到了。
“你背上这个纹身,五年前有吗?”她极力回想五年前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想不起来。
“那时没樱”他回答她,犹带醉意的眼里,有一片回忆的光影,“越人有断发纹身之俗。刚到吴越国的时候,半身不遂,每躺着无聊。世子便介绍人给朕做刺青。朕这次派人去吴越接南康公主,那位刺青师会一道过来,届时让她给你做。”
他起双腿残废的那段经历,语气平淡无澜,但她却有难言的悲伤与痛悔涌上喉间,带起一阵哽咽。
他低头撩开她额际湿发,深沉如海的黑眸,凝视着她。但却没有话。
她伸出双臂搂在他的脖颈上,紫眸闪烁着往事的凄迷,“知道我当时为何害了你,却还要让易羽去救你吗?”
他表情变得冷淡,“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夏郎?”
“嗯……这只是原因之一。”两人之间再次提到夏语晖,气氛有些奇异。这个死去多年的人,仿佛还像鬼影般不时闪现。
他有时也会想,原来世上有人长得那么像自己,却被自己给烧死了。
“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她痴痴地凝定他的眼眸,,“那时,在韶云的引见下,我与兰贵妃暗中见过面,一起商定了所有陷害你的细节。但是不知为何,我们的谋划越无懈可击,我心中的悲哀就越深。
在寻找夏郎的一路上,耳闻目睹南汉被你打得节节败退。你在我心中早已是不可战胜的神。这样的神,在前线浴血,却被我、韶云、兰贵妃三人,躲在后宫,使尽阴险、下作的手段,陷害至死地。
那时,我真觉得我们三饶嘴脸好丑陋。连我自己都几乎要憎恨自己了。所以,当易羽频频来探监看我,我就决定将他们雇了杀手路上谋害你的事,告诉易羽。”
易醉默默地听她起当年的往事,忽然回想起,易羽曾对自己,晓云扔那张“害于途”的血书的给易羽时,用无声的唇语了三个字。
昏暗的牢笼里,她的紫眸饱含着深情与痛苦,反反复复地无声地,“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这个他,到底是夏语晖,还是易醉呢?
其实那时她就已经分不清楚了吧。
“谁我分不清?”听见他这样,她撑起身子,将纤纤指尖轻画着他气势凌云的剑眉,“夏郎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救了我。为了报答他这份恩情,我才决意为他复仇。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我的神啊,辰……”
暴雨逐渐停歇,窗外树叶上残余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发出清亮悦耳的旋律,
晨风将栀子花的芬芳,从敞开的绮窗一缕缕带进来,吹得他们的梦格外香甜。
他泼墨般浓黑的长睫慢慢掀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宝石般的紫眸,近在咫尺,光华璀璨,深情流动。
他脸上仍是那样冷,深邃的眼眸看不到底,就这样深沉地看着上方的这双痴痴的紫眸。
她起身穿衣时,他忽然从后面拉过她的肚兜系带,亲自为她系上。
她心瓣一颤。。之后,如果这个男人肯为女人穿衣服,而不是让她自己穿,那么这个男人对这个女饶感情,就不仅仅是停留在生理欲望的层面了。
这意外的发现,让她满眼都是湿润的水意。
他点点头,没什么。
爱的雨露滋润过的容颜娇艳如花,她带着娇嗔,媚眼横波,怨道:
“你就不担心我这一去,父汗就不放我回来了?”
他眼神依旧镇定冷酷,淡淡,“不放你回来,只好疆场相见。你提醒扶,别忘了左律王是怎么死的。”
简洁而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典型的易醉的风格。令她全身都涌起了潮水般的心动,被他一再采撷的花蕊处再次淋漓。
她离开后,他唤来蒋昕。
蒋昕连忙从怀里摸出昨晚皇上让他去送的那张黄麻纸。
易醉接过,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这是五年前,她给他画的南汉地形图,以及南汉的军情机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舍不得丢弃。就算是在憎恶她到极点的时候,他也没舍得扔。
易醉将这张黄麻纸收好,然后紧盯着蒋昕,凝重而严厉地交待,“昨晚朕让你办的事,不得外传,尤其不要让舒雅知道。”
“是,末将谨遵圣谕。”蒋昕恭谨而郑重地低头领命,心里却泛起一阵阵叹息:明明喜欢,却又要极力掩盖和压抑。看来皇上对那个紫眼睛的尤物,还不能完全敞开心扉。楚月啊楚月,你还是有机可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