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这个地步,继续下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虽说湛景并不认为他们之前的针锋相对有什么用,但好歹还有各自的观点;如今演变成纯粹的意气之争,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故而,四人最后还是前后脚回了中洲,先抵达的自然是封危和湛景。
“你……”
“你……”
刚落地两人就同时开了口,见对方有话要说,又立即改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完全地异口同声,连音调都相差无几,两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相对沉默了一路,未曾想真要说话竟然是这种情形,之前的尴尬气氛旋即被冲淡不少,感觉还有点好笑。
“还是你先说吧。”湛景重新开口。如果他没弄错的话,他们俩想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封危也如此想。不过他还认为,要是他能先为自己辩解一下,说不定有益于缓和湛景的情绪——湛景绝对生气了,这他还发现不了?
如今湛景要他先说,正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时机。“我知道你对身外之物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是受不了被压一头。”他眼也不眨地坦白从宽了。
不得不说,湛景确实吃这一套。虽然他能猜出换皇宫是封危的气话,但对方主动承认还是不一样的。“你没必要如此,”他语气略微松了松,“小师兄也知道我对他变幻的景色无甚兴趣,他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封危很想说我也不甘心,但考虑到湛景最后还是同他一道回来,要是他真这么说便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左看右看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下次注意。”他满口保证。
一场可能的争吵随之消弭于无形,两人又面对面地望了一会儿。夜色渐深,都城已歇,四周万籁俱寂,使得气氛愈发古怪。湛景不由想到了不久之前,对方也是这么盯着他,最后还控制不住地亲了他一下。那时封危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不知道……
“既然他们能跟到南冥,”封危就在此时开口,恰巧打断了湛景开始神游的思绪,“那不久后也会跟到这城里来。”意识到闻正可能无法甩脱,他面上带了几分烦躁。
湛景听出了其下的潜台词。离乐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显而易见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两边再短兵相接几次,怕是会真打起来。暂且不提他不想看到他们为他起干戈,下界也绝不是个动手的好场所——
虽说两边都压制了修为,但真正比试起来,绝对动辄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凡人们怎么扛得住?更何况,封危的闪电雷霆和离乐的琵琶曲音都是大规模无差别杀伤技能,搞不好刚过两招就能灭掉个小国家……
“要不,”湛景环顾了下四周庭院,衣袖微动,“我还是换个僻静点的地方修炼罢。”
封危一听就急了。他好不容易才说动湛景离开朵航、与他同住此地,怎么能就这样前功尽弃呢?“我觉得还是不要,”他反对,又迅速地扯出另一条理由,“雀离浮图就在附近,难道你不想知道佛钵的情况吗?”
湛景重新望向他,一时间没说话。虽然这原因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即便佛钵在下界算得上佛门数一数二的宝物,对中界之人也没太大助益。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记得佛钵会自动记录附近发生的一切情形,也许对研究近千年下界灵气异变有所帮助?
见湛景陷入沉思,封危更心焦了点。
不管离乐和闻正要做什么,他的头条要务就是保证湛景和他在一块——当年他们飞升中界后,一人在佛地一人在魔域,遥远的距离和漫长的时间最终造成了沟通与理解的巨大隔阂;现下机会就摆在眼前,他还能再次错过不成?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不想波及无辜的凡人。”封危迅速打定了主意,“不若如此——只要他俩不找我麻烦,我也不找他俩麻烦,你觉得如何?”
这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至少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
反正湛景就在等这句话。他再天真也不会指望佛魔两边立即握手言和,能暂时相安无事已经足够。“那就这么办,”他点了点头,“我和大师兄说一声。”而后,他转手变出一朵白莲,轻轻一吹气,那朵小小的白花就浮空而起,打着转儿飞向南边。
虽说封危从不食言,但看湛景这么迅速的反应、用于传话的白莲还转瞬即逝,他不由怀疑,湛景之前说要换个地方八成是故意激他做出让步。这不免让他生出点被算计了的感觉,但反应过来又意识到,若他和离乐、闻正真起了冲突,只会令湛景左右为难。
对他没什么好处,对他俩更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