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一笑，打量他几眼，“你没事吧？”　　　　他知我心意，目光猛地一亮，笑逐颜开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吗，你说有没有事？”　　　　我也觉得刚才的话问得愚蠢，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静一静，转而问道：“擒住拓跋亦辞了么？”　　　　侯承远微微得意，“突遭火劫，拓跋部已是惊弓之鸟，我亲自出马，自然手到擒来，顺带手还杀了几个拓跋部的小头领。”他微微侧头，猛地提了嗓门，“把拓跋亦辞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军士慢慢策马上前，拓跋亦辞被缚了手脚，堵住了嘴巴，横挂在马背上，一个部落的酋长竟也会落到如此狼狈的田地。　　　　侯承远命军士拿掉拓跋亦辞的堵嘴之物，“你们这些卑鄙的唐人，暗施诡计，趁火打劫，有本事咱们在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拼杀，凭诡计取胜，胜之不武！”拓跋亦辞的谩骂之声即刻充斥在四野。　　　　侯承远轻蔑地看着他，嗤笑道：“兵不厌诈，这次是你暗设圈套，意图谋害我等在先，你既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　　　　拓跋亦辞亦瞧着侯承远，眼中如要迸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何须跟你讲仁义！”　　　　侯承远神色骤然冷凝，面上如结了一层寒霜，肃声道：“你拓跋部助纣为虐，兴兵犯我边境，拓跋珪宏死有余辜！”　　　　两人怒目而视，对峙了一会，拓跋亦辞自鼻端重重哼出一声，“成王败寇，我既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会杀你。“　　　　“既不杀我，为何要将我擒来？哼，你不必惺惺作态！“　　　　侯承远微敛怒意，嘴角上扬，含着丝轻笑，缓缓道：“我们是拓跋酋长请来的‘客人’，自然还得劳烦拓跋酋长送我们走，这迎来送往才是待客之道。你放心，到了幽州边境，自然会放了你。”　　　　拓跋亦辞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侯承远挥手，又让军士堵了他的嘴。　　　　赵怀礼趋前道：“都督，我们擒了拓跋亦辞，拓跋部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　　　　侯承远不以为意地笑，“倒不必如此紧张，我已事先声明，倘若我听到追兵的马蹄声，就立即斩下拓跋亦辞的首级，谅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他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吩咐赵怀礼略作休息，即刻整军出发。　　　　我端坐于马上，凝望着远方妖红似血的天空，想到那上千匹被活活烧死的马，不觉满心悲痛。马于别人来说，就算再喜爱，也不过是牲畜，但对我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感情，它是我们全家赖以维持生计的重要来源，让我自小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更是陪伴我一起长大的伙伴，那段一马当先，身后群马相随，自由驰骋在草原上的岁月仍是我记忆中最开心惬意的时光。　　　　侯承远知我甚深，明白我所悲何事，策马至我身旁，他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柔声道：“你也是迫不得已，莫要太过自疚。”　　　　我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瞧着他，勉强噙出一丝半缕的浅笑在唇边，“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无病呻吟？有时候，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侯承远摇头，语气温暖地说：“善良不是过错，它正是你最大的优点。世间之事很少能两全其美，在这件事上你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抬手指着周围的军士，郑重了脸色，“你看看他们，他们之所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全靠了你的主意，他们会记住今天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不仅如此，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感激你。”　　　　他的话如一泓清泉自我心底流过，让我原本悒郁的心间一下子清明了许多。我松快地笑了笑，道：“谢谢你。”　　　　侯承远眸子一亮，眉宇间已蕴涵了一层温暖的笑意，缓缓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明其意，只讶异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目光柔柔暖暖地回视着我，道：“你今夜在席上喝了不少酒，又费了许多精神，本该让你好好休息一晚。不过，赵怀礼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连夜赶路。你与我同乘一骥，若是累了，还能睡会。”　　　　他这样关怀我，我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本能地伸手过去，他嘴角一扬，笑意更浓，一手执我手，另一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搂至他身前坐好。　　　　我靠到他怀里，安然闭上眼睛，他扯下披风覆在我身上，忽然一股凛冽的血腥气直冲鼻端，我忙以袖掩住了口鼻，皱眉道：“好重的血腥味！”　　　　侯承远四下里闻了又闻，一脸茫然道：“血腥味？我怎么没闻到？”　　　　他自小喋血疆场，血腥味对他来说早已如家常便饭，又怎么会闻得到。我循着味道，很快便发现，如此强烈的血腥气是出自身上覆着的披风，不由伸手去摸了摸，感觉手中湿湿腻腻，将手凑近火把，定睛一看，却见满手都是血！　　　　我微愣了一瞬，急起来，忙回身在侯承远身上摸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你伤到哪里了？”　　　　侯承远也伸手去摸了摸披风，朗声笑起来，看着我道：“我没有受伤，这些血不是我的。”　　　　我心头一松，长长吁出口气，他没事就好。侯承远含笑又静静看了我一会，才渐渐收敛笑容，下颔轻抵上我的额头，喃喃道：“关心则乱，你心里是真的在乎我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温顺地伏在他胸前，他的身上也浮动着血腥气，还有隐隐约约的陌生男子气息，竟叫我不自觉地滚烫了双颊。他的胸口因我这个动作而变得波涛起伏，默然半晌，一只手用力将我揽在怀中，紧紧地拥着我，语气愉悦微有沉重之意，“我发誓，此生必定倾尽所有疼惜你，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话仿佛直接敲落在我会疼的心上，一缕心酸堵住了喉咙，泪水泛满了眼眶。　　　　这几年的坎坷，我一直学着独自承受，只是在累的时候，好想有个人可以依偎，我奢望的不多，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一点柔情，一句问候，便能让我寂寞的心得到慰藉。　　　　人生在世，白云苍狗，女子求的是什么？若有一个人，当我哭泣的时候，陪我伤心，听我诉说，为我抚平凌乱的发和憔悴的容颜，告诉我明天的阳光依旧灿烂；当我笑容明媚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和我一起明媚，而他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微笑地看着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的我……这一生，我愿意毫无保留地把双手交给这个人，我确信，他就是我的那股清泉，为我洗涤尘埃，驱走我心中的寂寞，也只有他能给予我渴望已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