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凌看到墨兰的时候,他正和冷竹坐在花廊下,逗弄一只金丝雀。 那金丝雀脚上系着细细的脚环,任它扑棱着想要飞走,却白费力气。 冷竹神色有些黯然。 墨兰知道他在想什么,动手解开那脚环,放走了那金丝雀。 冷竹看着那金丝雀飞出了四四方方的宫墙,倏而不见了:“它尚且可以飞走,我们……是永远也见不到外面的天地了。” 墨兰心里难过,想要伸手抱住冷竹,但一转身,看到了司马凌。 “陛下万安。”墨兰拉住冷竹,齐齐下拜。 司马凌站在离花廊十几步远的桃花树下,刚打过一场马球,额前几绺儿碎发汗涔涔地散落着。 她并没有听见冷竹和墨兰的对话,只是觉得远远看去,两个人宽袍大袖,衣带有风,像是两个仙子。 看到二人把金丝雀放了,有些疑惑:“怎么,你们不喜欢这鸟么?” 墨兰和冷竹闻言,知道司马凌并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便放下心来。 墨兰笑道:“回陛下,奴觉得这雀儿虽好看,叫声却不及百灵鸟婉转动听。” 司马凌闻言,招呼溶月:“去叫内务府送几只百灵过来!” 溶月告退,冷竹也知趣地告退了。 花廊里只剩司马凌和墨兰。墨兰掏出锦帕,为司马凌拭去额前汗水,笑道:“陛下打马球劳累了吧,奴去伺候陛下沐浴。” 司马凌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朕去打马球了?” 墨兰把锦帕叠好放入怀中:“奴和冷竹被太后教养多年,熟知陛下的一切喜好。” 司马凌心中一动:“朕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只有今天知道你喜欢百灵鸟。” 墨兰其实并不喜欢百灵鸟,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从小到大,他喜欢的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冷竹,和他一同被送给司马凌做了金丝雀的冷竹。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说,他的心只能属于眼前的司马凌。他笑了笑说:“陛下九五至尊,不需要记得奴这种卑微下人的喜好。” 司马凌有些急:“不,你怎么会是卑微的下人呢?昨夜你已经是朕的人了!” 墨兰脸红,低下头去:“陛下,那还并不算是。” 司马凌一把握住他的手:“朕说是就是!母后说了,等朕亲政,就可以封你为妃……你若是嫌妃这个称呼用在男子身上不好听,朕就给你改个好听的。” 墨兰第一次发觉,原来司马凌会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是真的把他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礼物。他心情复杂,想要挣脱司马凌的手,无奈那只手紧紧攥住,格外有力:“陛下,您弄疼奴了。” 司马凌赶紧松开,拉起墨兰白嫩的手,果见被握下几道红痕,司马凌心疼,轻轻地搓了搓:“朕总被太傅打手心,搓一搓就好了。朕也给你搓搓。” 墨兰看着司马凌给认真地给自己搓手心,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突然被冲击了一下。 墨兰小声道:“陛下,奴不值得陛下的好。” 司马凌看着墨兰羞红的脸,忽而顽心大起,笑道:“伺候朕洗澡去。” 墨兰点头:“诺。” 御辰宫里,引了一池温泉,是司马凌沐浴的地方。 墨兰卸去钗环,散落一头乌发,穿了一件月白纱衣。 司马凌泡在水中,看着跪在池边为自己擦洗的墨兰:“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呢?一起下来。” 墨兰知道,那御辰宫的温泉历来是皇帝专用,只有皇后和得了恩赐的宠妃才可以破例。而自己现在只是御辰宫里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宠。 “陛下,奴不敢。” “下来吧。” 司马凌一把抓住墨兰,墨兰还不及挣脱,就被司马凌扯入水中。 墨兰沉没在四周温暖的泉水和司马凌有力的臂膀里。 司马凌捧起墨兰俊美的脸庞,墨兰心领神会,吻上了司马凌的手指,随即跪在水底向下吻去,一如昨夜那般温柔缱绻地侍奉司马凌。 一阵酣畅过后,司马凌搂住因为羞涩而脸红的墨兰,心生柔情。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吻上了墨兰的唇,这是司马凌的初吻,笨拙而无所适从。 墨兰惊讶地接受了这个稚嫩的吻,看着司马凌一脸认真地问他:“是这个样子的么?朕还不太会……” 墨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温柔而认真的女帝,生出一种错觉:她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小女孩。 但这种错觉只是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想法很可笑。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回吻过去,他的舌尖勾留在她的唇齿之间,温柔而带着几分克制。 司马凌闭上眼睛,送出自己的舌尖。这一刻她放下了一身防备,慰藉了内心的孤寂。 墨兰是自己的第一个夫侍,除了母后,自己在这深宫中,又多了一个亲眷。 “墨兰,从昨夜的梦开始,朕这一天想的都是你。” 墨兰闻言,担忧惧怕的心里有些甜蜜。 墨兰连日专宠,太后有些不满。 一家独大,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是帝王大忌。 冷竹被太后叫去长乐宫,进了长乐宫却被拦在了宫院里。 内监出来传话,太后让冷竹跪在瓦片上静思己过。 冷竹跪在被太阳晒得炙热的瓦片上,整整一个时辰。 “冷公子,太后说了下次再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让您回去好好反省……还有,冷右相让奴才提点您,别忘了他对您的嘱咐。” “诺。”冷竹知道太后在怪罪什么。 是夜,墨兰备了糕点,邀司马凌庭中赏月。 御辰宫被月光笼罩,平日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温柔含蓄。 司马凌觉得自己身在蟾宫,而墨兰就是那月中仙子。 忽听古琴之声,曲调哀婉缠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司马凌循着琴声找去,看到了偏殿里月下抚琴的冷竹,他清冷的面容,发间插着一支竹叶簪,一袭白衣上画着几枝墨竹,腰间豆绿宫绦。 司马凌听出了冷竹琴音里的心思。自冷竹来此,自己从未召见过他。并不是讨厌他,而是冷竹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让司马凌觉得只可远观。 墨兰拉了拉司马凌衣袖,笑道:“陛下,您看冷竹,这一脸愁容,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 司马凌笑道:“知道你在说谁。” 冷竹看到司马凌到来,诚惶诚恐地跪下:“陛下恕罪,扰了陛下圣听。” 司马凌挥手让他起身,坐在古琴前,见上面除了几枝竹子别无他饰,刻着长相思三字。 “你名竹,又很喜欢竹子?” “回陛下,奴喜欢竹子的清雅。” 司马凌随意挑了几下琴弦道:“你刚刚弹的那曲子,朕听过,是春江花月夜。只是琴师弹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大怨气。” 冷竹连连惶恐磕头:“陛下,奴不敢。” 墨兰也跟着跪下道:“陛下,冷竹这琴音,多是思慕之情。还请陛下成全。” 司马凌召了冷竹侍候。 冷竹像墨兰一样地跪地俯首,但司马凌却觉得跟墨兰比,冷竹好像还缺了点什么,眼神里除了谦卑还有些说不出的东西,看得司马凌觉得很别扭。 她打断了冷竹的侍奉,抬手勾起了他的下颌:“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冷竹眼神里闪过一丝惶恐:“奴没有。” “你很怕朕?为什么。”司马凌直直地盯着他,冷竹看着那深邃的目光,像黑暗而巨大的深渊。 冷竹受到惊吓,连连叩首。 司马凌兴致全无。她拍了冷竹后背轻声安慰:“朕不该问你那么多,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