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陛下会不会是忽然中邪了?”
“哈????”
纪宸予手下一用力,差点把自己胯下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的爱马长夜给勒疼,那服役已久的高头战马很不满地甩头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响鼻,纪宸予连忙去哄,这才没被它掀下去。
被自家老伙计喷了一脸马唾沫的小纪总督皱起好看的眉头瞪了同样骑着马走在自己身侧的将领一眼,老大不满道:“彭老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活腻歪了?”
彭震沉着脸,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少主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那位之前分明是个极尽昏庸之能、什么荒唐事儿都做得出来的主,但自从上次坠湖事件后,陛下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彭震顶着一副粗旷壮硕的外表,却是天诏府里有名的智囊之一,他并非纪家军嫡系出身却能在天诏府忠勇牌面上有一席之地,自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想来想去,还是搞不懂他们那个昏庸出名的陛下到底是怎样恍然大悟过来的,此刻身边并无外人,也就说了出来:“……要不,咱去请了国师回来,给……看看?”
虽然没有直说,但他两都知道那个省略语气里的人是谁。
纪宸予眉头皱得更紧了:“请国师……彭老五你是忽然疯了吗?难道还怀疑陛下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不成。”
趁着彭震还没能组织好语言答话,纪宸予话锋一转,挑眉道:“还是说,你小子比较喜欢之前的陛下?觉得现在的陛下应该也跟之前一样把咱们全府送去种田?”
说到这个彭震就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就随口说说,现在的陛下是位难得一见的威武明主,老彭我就差没天天烧高香求神拜府祈求陛下能一直保持住这状态了好吧,可千万别在让咱们种田去了,怕了怕了。”
“呵、你也知道怕啊。”小纪总督乐了,拍了拍马脖子示意长夜停下脚步,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官邸前停了下来。年轻的天诏府总督抬头看了看那高高挂起、由皇帝亲手写下的丞相府金字牌匾,嘴边的笑意逐渐危险。
“咱们天诏府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纪宸予拿出那块纯金打造、上刻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的金腰牌,指腹反复抚摸着上面精雕细琢的盘龙纹,眼中那阵如同饿狼般的凶猛光芒越来越盛。他唇角微勾。沉声笑道:“……但我知道,祸乱朝纲的张丞相,今天会怎么样。”
彭震脸上神色与他如出一辙,一双虎目正如狼似虎地盯着那丞相府门前高高挂着的张氏字样的灯笼,眼中精光乍现。
纪宸予高高在上地骑在战马上,眼中的情绪堪称复杂……少年将军、春风得意,正是最威风凛凛的时候,他却已经吃足了这朝纲混乱、奸臣当道的苦楚……
还好,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含冤昭雪的这一天。
今天,是时候为他天诏府数万将士、昱国数十万枉死的士兵、全国数万万遭受战败之辱的百姓们出上一口恶气了
彭震自觉地控马后退一步,恭敬地对纪宸予缓缓举起的那块代表了帝王亲至的金腰牌低下头颅。
而随着他一起垂头向金腰牌行礼的,还有一直跟在二人身后、气势汹汹、个个眼神都如狼似虎的天诏府众将士们,粗略一看,竟是足足有百数之多,整齐列队堵满了丞相府门前的街道。
下一刻,年轻的天诏府总督、纪家军的掌门人,声线激昂地朝着挂了张氏灯笼的丞相府朗声高喊:“遵陛下旨意,天诏府纪宸予,前来募捐善款!!请张相开门!!”
少年将军的声音清朗通透、却又有着为将为帅之人的铁血霸气,响亮地回响在空荡荡的丞相府门前。
……
…………
等了一会儿,那关得极严实的相府大门,终是缓缓打开了。一个身着朴素布衣的老头儿从里面打开大门,颤颤悠悠地迈步,走了出来……
开门之人且并非家丁仆人,却是那脱去官服、卸下乌纱,以平民打扮出现的张丞相张晁。
“…………小纪总督,稀客啊。”张晁六十多岁的人,平日里保养的极好,如今大厦将倾,他也如同那垂死的大树般,老态毕露。他拱手行礼,视线在看到那个被纪宸予举在半空中的金腰牌时止不住地战栗,却又很快地垂下眼掩盖过去,只是虚弱道:“能让天诏府总督亲自上门……这一天,张某真是久违了。可要进来先喝杯茶水,也好、”
纪宸予:“省省吧。”
张晁还试图与纪宸予打两句官腔绕绕圈子,小纪总督就直接打断了他,单刀直入道:“张相,我今天来做什么,你心知肚明。”
张晁故作镇定地笑笑,道:“是是是,老夫自是知晓的,只是这时间仓促,老夫家中奴仆皆已尽数派去请点家产了,却还是需要些时间……”
他的后路还没完全运出去,他得拖一拖这群眼冒绿光的恶狼……
然而,再一次的,小纪总督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没清点完啊?没关系啊……”纪宸予桀骜不驯地勾唇一笑,眼中的历芒一闪而过:“我们这不就来帮忙了。”
在张晁惊慌的目光中,他抬起手,朝身后众人做了个前进的手势,道:
“走,咱们给张相搭把手,好好地,细心地,给张相点点家产,为国筹军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