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宫。 没了佩兰,铃不常叫其他的婢女,方才佩兰陪她回来,过了一会儿又匆匆离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佩兰匆匆离开的背影,想着这次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泽兰犯下了致命的错误,而作为主谋之一的她,是不是也会被戈薇和杀生丸给杀害呢?铃有些瑟瑟,这么多年了,杀生丸对自己的忍耐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了吧,何况,这一次失踪的可是芒啊! 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又想起方才泽兰对自己坦言多年前的那个阴谋,让她与戈薇从此分道扬镳,铃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如同一个傻子一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后,有着不一样的权利和身份地位,其实自己才是真正没有主见被人肆意愚弄的人啊! 紧紧握着手绢,恍惚间,看着黔宫华丽的调式,琉璃杯子摆放齐整,金丝银线织缕而成的窗帘随风飘摇,其实这些年,自己并没有被谁亏待,只是被自己亏待罢了。 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梳妆台前,看着琳琅的饰品,竟没有一样是自己真心喜欢,每每只想着,若是杀生丸大人看到了会喜欢呢?若是杀生丸大人不喜欢这个颜色呢?这么多年,到底是为谁而活。其实从四年前,杀生丸就不再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不再关注她穿什么,戴什么。 铃摇了摇头,理了理乱发,没有了佩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打理,用梳子梳顺,随意地盘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启衣柜一侧的独柜,当年的凤袍夺目依旧,完好地挂在这里。底下,摆放齐整着当时的耳坠,项链,金簪和凤冠,尘埃封住了点点光泽,它们依稀记录着当年那场盛大的婚宴确实存在过。 将它们一件一件地拿起,擦掉灰尘,一件一件好好地摆放在桌前,铃忽然觉得这凤冠霞帔好生沉重,自己是万万负担不起的。她负担不起,那日暮戈薇就可以负担吗?铃不愿往下想,因为她知道答案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外面的蓝天白云,苍翠树林,想到那破旧小屋,虽然有些不堪,可燃烧起阵阵炊烟,是帝王之家不曾有过的温暖。 抬头,听到敲门声,铃顿了顿,猜到了来者,应了一声,便听门轻轻推开,她戒备地盯着点来人,以为她大半完好来嘲讽她,却不想她依旧一身朴素衣着,面带倦容,关了门直直地看着她。 戈薇的眼睛太深邃了,那双连奈落都想要据为己有的眼睛,常人又怎能隐藏些什么呢?铃垂下眼帘,指了指身侧,“坐吧。” 戈薇见她双眼红肿,哭了不知道多久,心中也是酸涩,坐下以后,一言不发,看着铃。这么多年了,也唯有这一次,是真正的没有戒备的说话吧。 “那件事……我很抱歉。”半晌,铃才微微开口,声音小小,传入戈薇耳中,戈薇一愣,苦笑,抱歉?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着,儿子被弄丢了,就是所谓的抱歉? 心中翻涌着怒意,戈薇平复了许久,声音嘶哑,“从此,便是两清了。” 她到底不能原谅自己所做的,就算那时是杀生丸的意愿。铃顿了顿,反应过来时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想想这件事,却不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地痛苦挣扎了。 走了就走了吧。铃想。 “我对杀生丸大人……太过依赖了。” “…………” “我甚至不知道,到底对杀生丸大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从第一次遇见,也好多年了……”想起当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懵懂无知,而现在的自己,放回那时,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为杀生丸找食物? 铃不知道,只是忽然觉得一切瞬息,擦了擦眼角,“我太依赖杀生丸大人了……若当时是我被送去东国,我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戈薇缄默,听铃的叙述,也恍惚觉得这些年,过的这样快,那年她得到母亲的应允回来以后到现在,又有谁能知道现在自己身侧的人会是杀生丸呢? “还有……孩子那件事,对不起,戈薇。”铃又说道,“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怪我,没有办法查清,被人利用,然后……” “不必这样,我知道你被人所骗,可后来想说也没有机会,想来,都是命。”戈薇打断铃的话,淡淡道。 可若不是那件事,也许后面的事情不会变的这样呢?戈薇想。 “戈薇……容我最后一次对你说心事吧……我,我要离开了。”半晌,铃轻声说道。惊了戈薇,抬头见她一脸尴尬,不明所以,“你一个人,要去哪里才好?” “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呐……”铃轻声说着,又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了,所幸还有看透的时候,只是那个人,出现在这样的时机,不知道是天意,还是……” “是……谁?”戈薇心中恍惚想起了一个名字,只是不敢说,小心翼翼地问询,铃看了看窗外蓝天,叹息,起身,走到桌前,看着戈薇,待戈薇走来,看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凤冠霞帔,当年,是她陪着铃走到大殿。 “当年他说,回到西国,我们就成亲。凤冠霞帔,一样不缺,我深信不疑将自己交付与他,那日带上凤冠,站在众人面前,我没有亲人的到来,四周都是妖,但他站在我身后,我从未觉得自己单薄……” “我以为能够一生一世,可是人类的一生一世于他而言是多渺小呢,这么多年了,我很想问问他,是那年对我的英勇行为受到感动,还是当时我死于狼群之下对我的怜惜,亦或者是把我当做……让他领悟到人性的谢意,否则,他又如何会对我变心。” “事已至此,我不想听到答案,也不必听到了。” ………… 宫殿大门,微风漫卷,戈薇半眯着站在铃的身后,她褪去了那华丽衣饰,谢绝了那些琳琅的珠宝,一如当初到来那般,坐上啊哞。 她没有让人来送她,也不必了,她已不是西国的王后,只让戈薇,再最后一次陪在她身边。 “如此,你心甘情愿?”戈薇问道,风中飘扬着发丝,铃没有回头,释然地看着广阔天空,笑了笑,“如此,就好。” 腾跃而起,往事随后飘散,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底,也是她的心愿。 越过无尽的森林河流,宫殿成了一个点,也永远,不会再看清,森林的尽头,有小屋,有炊烟,屋前,一位少年,静静等着她。 从此以后,哪怕是浪迹天涯,哪怕是安顿成家,也只有你我二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