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段离音反反复复做了许多梦,醒来时,却几乎都忘了。只记得梦里萧无烬说想他了,让他回去。
这当然是假的,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可他还是觉得很高兴,说他也想尊上。又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但醒来时,身边却并没有人,只有月光洒落在窗前。
卧房的陈设简单到单调,仅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只有窗边案上点着一炉香,袅袅娜娜地升起细细的一缕,空气中有淡淡香甜的味道,与整个房间的冷寂格格不入。
不过段离音很喜欢,他就是天生喜欢甜甜的味道。他蹲着瞧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什么香,根本不像是谢雪衡会用的东西。
墙上横着一把长剑,剑身雪白,剑鞘上镂着几朵梅花,是岁寒。
段离音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走去外室,一眼就看到谢雪衡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卷书,视线却像并没有落在书上。
桌角点着一盏烛火,烛光晃动,他的身姿依然风雅从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烛光下,他的眉眼中像弥漫着一种隐忍难言的愁绪,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在微黄的烛火中格外形单影只,即使旁边就是燃烧的烛焰,他的背影也透着股淡淡的,几乎没有人气的冷清。
就和他的房间一样。
段离音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谢雪衡却发现了他,放下书卷,招手叫他过来。
“我忘了问,今天与师兄们相处得如何?”
段离音盘腿坐在旁边椅子上,仔细看谢雪衡的脸,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应该都是错觉。他想了想,“还可以吧。”
谢雪衡挑眉,有些意外。
“早上桌子有点松,不适合趴着睡觉。我问隔壁师兄,能不能和我换一张,他就同意了。”
谢雪衡正执笔准备写些批注,闻言停了一下,直觉这个“问”有点不对劲,“他是自愿的?”
“他没有拒绝呀。”段离音漫不经心地摇摇晃晃,觉得谢雪衡椅子上的软垫真的很舒服,“但是后来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点哭声,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谢雪衡:“……还有吗?”
“休牌的时候出来,也有师兄在路上特意立了牌子,不让我走错地方。”
说到这里,他不忘给自己辩解一下,“那个山洞口也应该立个一样的牌子,这样大家就都知道哪里能进,哪里不能进了。”他想起一点,提醒,“但牌子质量一定要好一点。”
谢雪衡听这句话,倒觉得没什么问题,随口问,“那牌子怎么写的?”
段离音道,“段离音与狗不得入内。”
雪白的纸页上,飘逸工整的墨字顿时突兀地往旁边一撇。谢雪衡沉默了下,抚了抚额头,叹声道,“那为什么质量要好?”
段离音挑花生米的手僵了僵,镇定地说,“因为那个牌子立在路中央,挡路了,我就轻轻踢了一下,想踢到旁边。”
谢雪衡:“然后就踢烂了?”
“嗯。”弄坏了东西,段离音有点心虚,小声咕哝,“从来没见过质量这么差的木头。”
【小黑球:主人,我那时好像有听到,有人惨叫着说,“我的沉香木!”……】
段离音直接无视了。
听了这些,谢雪衡大概已经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又问了几句,段离音都一一回答。
越回答,他越觉得自己今天除了迟到了一点点,完全遵纪守律,表现良好,作为第一次,实在应该得到另外的褒奖,比如一碟新的松子糖。
于是,他一爪挡在谢雪衡的书册上,把自己的脸挨上去,七分热切地望他,希望他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