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要去极北废地，这便意味着要穿过那道高耸的黑墙。它是圣天大陆实际的边界，也代表着隔绝异教的阵法。醉翁给了肖跃一枚令牌，能确保他在不引起额外注意的情况下顺利通行。而黑墙和海叶宗之间仍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即使以大花马之速，也飞了将近两天两夜。

它降落的地方，是一个叫做邕宁的小城。

五百年前，教皇以无边圣术将异教驱逐至极北废地，又立万里城墙把世界分割。城墙之上，日夜有人把守，所需物资补给便是经由邕宁提供。大花马连续飞了这么长时间，自然需要大吃一顿。何况，玉琉璃也需要更好的休息。

肖跃找了一座条件还算过得去的客栈，打算明天再行上路。

吃过午饭之后，他带着玉琉璃在邕宁城里闲逛。小姑娘刚刚服用了一颗丹药，精神还算不错。与此同时，肖跃和她之间达成了新的默契他们谁都不再提与病情有关的任何事情，而是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般手牵着手，默默珍惜着相处的每一寸光阴。

“想不到，这城里竟还有个学堂。”

离开客栈，走了不过两刻钟，便有读书声传来。玉琉璃看着不远处那座崭新的青瓦房，不由感慨说道。肖跃点了点头，也颇为惊讶。整个邕宁修建得更像是一处防御工事，街道上穿行的也多是兵卒打扮的年轻人。城里真正的居民不多，小孩子就更少，而城中却新修了个学堂，这实在是件令人惊奇的事。

肖跃拉着玉琉璃来到了学堂门口。

这里没有任何人拦着，两个人想了想，随即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只见，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里，几十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讲坛上的先生。这位先生很年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但眉宇间却自有清贵之气

肖跃，认识这位先生。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子里的年轻人，很难把后者和昔日里司马家的少爷联系起来是的，这名年轻的教书先生正是司马南复。可他又为什么离开了海叶宗，竟会出现在邕宁城的课堂上？

蓦地，肖跃想到了什么。

他有些震惊，也有些难过，而就在这时，司马南复宣布了下课。几十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和其道别，随即一蜂窝地涌出了学堂。司马南复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跃。

其同样有些惊讶，却很快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两个已经成亲了，但因为忙着这些孩子的事，便没能亲自前去道贺。两位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吧。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就只能请你们喝茶赔罪了。”

听到司马南复的话后，肖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接受了邀请。很快地，两杯清茶被放在了面前。肖跃没有立刻喝茶，而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他再一次确认自己方才所感知的并没有错，于是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司马南复，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尴尬或是难过的情绪。

他对肖跃和玉琉璃笑了笑，说道：“不错，我确实不能再修武了。”

“天门神子，何其厉害霸道…他那天的一剑，竟是斩断了我数条经脉。命虽然保住了，但因我所修功法特殊，那几条经脉断了便意味着真元散尽，自此再无恢复的可能。我不想在家里闲着，就跑到邕宁做了个教书先生。父亲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出钱修了这座学堂。其实，这样的生活不算坏，而且从某种意义而言，甚至比修行来得更好。”

“……”

肖跃目光微垂，看着杯里一片半沉半浮的茶叶。

陆庆凡虽然废了，玉琉璃却被逼到了生死边缘。剧变之下，他当然没有心情关心别的事情。可自己与陆庆凡间的恩怨，终究使得旁人的生活翻天覆地。可以说，同龄人之中，司马南复是自己唯一愿意多说几句的。

但他，也回不到从前了。

世事如此…难不成与我亲近之人，都要面对巨大的不幸？肖跃的嘴角露出苦涩的弧度，他拿起茶杯，轻声问道：“你不怕再碰到像陆庆凡一样的疯子？”

“陆庆凡已经被你打败了，而像他那样的人又哪里那么多？”

司马南复同样端着清淡的茶汤，声音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本身何错之有？如果他们连自己都不肯相信，那么岂不白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那你就准备在邕宁待下去了？”

“这里的孩子喜欢我，我也喜欢教书，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待下去。”

司马南复说道：“何况，修行者终归是少数，这里守城的人很多都是服兵役的老百姓。他们中有不少也想读书识字，却不肯和小孩子混在一起。待过些日子，我还要再设一个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