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1 / 1)丁香樹下紫檀訣首页

我們已經轉進了城區的繁華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大家匆匆而過,雖曾相遇,卻不相識。有緣的少,無緣的多。有情的更少,無情的卻多。    伊娜和杜鵑年歲相若,情竇初開的年齡,杜鵑的情傷像是傳染了伊娜,她也不覺黯然神傷。明明看着他們郎有情,妾有意,可到最後是這樣的收場,連句解釋都沒有,道別也省了。    不覺已來到了小酒館,杜鵑隨伊娜走了進去。    見了伊娜爹,杜鵑喊了聲『堅叔』就安靜地站在一邊。伊娜把娘親交託的東西放櫃檯上,給了老爹,然後就攜了杜鵑上樓,在二樓的小房間裏安置她坐下。    伊娜把我也留在房間裏,自己出了房間,想必是拿酒去了。    果然,她回來時端着個托盤,上面放了瓶酒,兩隻小杯,兩碟佐酒小食。把這堆東西一樣一樣置在桌上,兩個人坐着對酌起來。    姑娘家斯斯文文地喝點小酒也不算甚麼事,何況這是伊娜爹開的酒館,所以她們也很放心地打算醉一場。    喝了幾杯,兩個人就開始有些酒意了。    『人家說喝了酒,心就不疼了,可為甚麼我的心還是好疼?蘇松,我的腦子裏全是你的樣子,怎麼趕都趕不走。你已經對我這樣了,還要我怎樣?』杜鵑握着空了的酒杯,喃喃自語。    伊娜又給她倒了一杯酒,『杜鵑,別想了,他要在你的心裏頭就讓他呆會兒吧,你這樣子使勁地趕他,他釘得更緊。我們喝我們的,不管他。』    兩人碰了碰杯,一口把酒喝了。    杜鵑斜倚在桌子上,用手支着頭,說道:『兩年前的天女節,他給我送了禮,是一柄扇子,扣着一個如意墜子,我沒準備禮物,所以,回他的那份禮物還是和他逛街時現買的。我沒想過他會送我禮物,因為在那之前,我們和其他的小伙伴沒兩樣,打打鬧鬧也有,聊天說笑也有。那天,他陪我逛街,然後在玉湖邊上,他跟我說,其實他很早已經喜歡上我了,我還被他嚇了一跳,因為沒有留意到,只是覺得這個人不討厭,跟他一起挺開心的,他會跟我說很多話,我也很愛聽。    之後,我們倆常常撇下其他的小伙伴,自己跑到後山上玩。我和他一起爬樹,摸鳥蛋,捉蟋蟀。他總是說我的膽子大,性格像個小男孩,跟我一起很盡興。    第二年天女節,我們也是一起過的,我第一次上場跳舞,遇到一個男子喝多了,硬是要我收他的禮,我拼命推辭,後來他還和那個男子動了拳腳。    誰知那個男子身邊有幾個隨從,圍着我們不讓走,他拉着我的手衝了出來,跑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那班隨從沒跟上,被我們甩掉了。我們倆就靠在牆邊笑着,喘着氣,才發現我們還一直牽着手,可我們誰也不願意放開。那時候,他看着我,把我壓在牆上,親了我,我也親了他。第一次跟他親嘴,我緊張得連心兒都快跳出來了。』杜鵑回憶着往事,說到這兒,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羞澀,臉蛋紅如燦爛的晚霞。    她回憶往事的時候,表情是輕鬆的,陶醉的,分手的事好像從未發生,他們的情就停留在那甜蜜的一刻。    『後來,我們居然很喜歡親對方,兩個人一起的時候,總想着要在對方的臉上親一口,在眼睛上、耳朵上親一口,在嘴上親一口,然後是脖子……有一次,我們親着親着,差點兒都要把衣衫脫光*了,我已經打算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給了他。最後還是他把持住,他說他要娶我,在洞房花燭夜才要我。現在想來,這不過是一句託辭,他只是不願負我太多罷了。』說罷,杜鵑已伏在桌上,嚶嚶地哭起來,轉而哭聲漸大,似乎要把壓抑着的情緒釋放出來。    伊娜握着杯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懂如何相勸。    她已經被杜鵑的一番話搞得腦子糊成一團。杜鵑的感情*事,她知道的不是太多,相信也只是知道杜鵑和蘇松好,但好到甚麼程度,她一定不曉得,聽到人家說私底下已經親密成這樣,她感到有些吃驚,原來還有那麼多的事可以做,她卻從來不知道。人家私底下會牽手,會親,想親哪兒就親哪兒,還有……再想想她自己,她和協加卻是甚麼都沒有,純正得令自己吃驚。    我跟了他們這麼久,也發現他們確實是純情得很,只見過他們牽手,很多時候還是牽着袖子;還有就是抱抱,相信是從那次久別重逢開始的,也只不過兩三次;再算上那些別個花,別個草甚麼的,別了之後再撥撥鬢邊,順順頭髮,倒是有的。見得最多的是兩人挨在一起坐在樹下看書、說話。哦,還有,就是傻乎乎地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想必這是他們獨特的表達方式——用眼睛去接吻。    不過,感情這事兒,也不是說親了,做了,感情就會特別深,沒有高規格的親密行為也不代表感情不深,都是心裏頭的感受。    此刻,伊娜微醺的腦子裏受了不少衝擊,她有點搞不明白,為甚麼他們的感情這麼親密,仍逃不開分開的結局。杜鵑在這兒為情傷痛哭,蘇松就真能放得下,毫不反抗地等着當別人的新郎?如果該要珍惜,又怎會這麼輕易地放棄?    伊娜看着杜鵑,也想到自己,感同身受,不覺也落下了眼淚。她輕輕地撫着杜鵑的肩膀,安慰她說:『杜鵑別難過,或者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呢?或許只是碰巧蘇松有事外出了,你找不到他而已,這一定也不是他的意思。』    杜鵑起伏的肩膀頓了頓,她坐直了身子,抽泣着,從袖子取出一樣東西,雙手捧着,垂着眼細細地看了一遍,輕聲地說道:『這是我提示他來求親時送給他的同心結,昨天他讓下人還了給我,這樣的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嗎?』說完,她用手扯着同心結想把它拉散,繩結被她拉得變了形卻沒散開。    伊娜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說:『別扯,別把力氣花在物件上。你這個交給我,我幫你處置。』    杜鵑放了手,任由伊娜把繩結取去,她只是安靜地坐着,兩眼看着窗外,眼神迷茫。    房間的窗戶開着,在我們這個角度能看到對面的屋頂,還有屋頂上的一片天,天空薄薄地鋪着一層棉絮般的雲,交織如網,網眼中透着天藍。    杜鵑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裏倒酒,然後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伊娜在旁也陪飲了一杯。    不覺桌上已擱着三個空着的酒瓶子,杜鵑趴在桌上,應該是醉倒了,伊娜還能坐着,托着腮像是思量着甚麼。    房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一直走到房門前。來人在門上敲了兩下,推門進來,是伊娜的爹。    他在門口往裏瞧,瞧見這幅景象,便說道:『伊娜,女孩兒家喝這麼醉作甚麼?』    『爹,杜鵑心裏頭不暢快,我陪陪她。』伊娜悄聲答道。    『天色漸晚,要回去,這個時候就該走了。』伊娜爹說道。    伊娜看着杜鵑有點犯愁,杜鵑這樣子,還能走一個時辰的路嗎?自己都未必可以。    她想了想,嘗試跟老爹說:『爹,我看杜鵑是走不動的了。不如這樣,我們留在這兒給您看舖子,您回去,麻煩您去跟杜鵑的娘說一聲,好讓她放個心。』    『你們兩個丫頭能看得了舖子嗎?她還醉成這樣。唉。』伊娜爹皺了眉頭。    『您這不是還有泉叔嗎?我之前也幫你看過舖子,我能行。』伊娜堅持說。    雖然有些不放心,伊娜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說道:『今晚你們倆呆在這兒小心點兒,如果你撐不住就早點關門。爹現在回去了。』    伊娜爹到樓下去吩咐了泉叔一番就出了店門。    伊娜把杜鵑扶到床上,安頓好,然後帶着我下了樓。她自己也有幾分醉意,喝了這麼多還沒醉倒,她的酒量還是不錯的。到了樓下,她就在角落暗處找了個位子坐下。    酒館裏的人不多,也沒甚麼事真需要她大小姐動手去做。這是一家老式的酒館,開在繁華大街旁的偏僻巷陌中,一點兒也不起眼。客人多數是些中低階層的人士,以中年以上的男士居多。不過來了這麼多次,我很清楚舖子的生意並不好,養家糊口還是可以的,豐衣足食就有些兒困難了。    伊娜坐在那兒,手支着頭,想心事想得出了神。我就蹲在她旁邊,瞇着眼睛養神,杜鵑的事也讓我唏噓不已,世事無常,說變就變。    街上已經全黑了,酒館裏的最後兩個客人起身離開。    伊娜也從凳子上立起,對泉叔說道:『泉叔,我們早點關門,你也早些回家吧。』    泉叔應了一聲,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麻利地上了門板,關了門,也離開了舖子。    伊娜滅掉了一些不必要的燈,舖子裏顯得更加昏暗。燈光半明半暗,朦朦朧朧的影子印在牆上。    伊娜在桌旁枯坐,杜鵑的事她還需要點時間去消化,自然而然又想到自己和協加,三年後提親,真不會有甚麼變化嗎?    此情此景,這首詩最是應景了:  症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