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跟着那狱卒走进大牢深处,一眼便望见父亲穿着一身囚服蹲坐在地面上。
陈石见了女儿,立刻激动了起来,“欢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清欢强忍着泪水,隔着那栅栏问道:“爹,你快告诉我,府衙说您偷换皇家物料,以此充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石听了这话,立刻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清欢又问,“爹,到底出了何事你告诉女儿,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陈石还是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无论她如何追问,他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见爹如此,清欢无法,只得跪下来朝着爹的背影磕了个头,“爹,您在牢中保佑身体,欢儿一定会救您出来。”
清欢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脸色十分不好。言若白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离了这应天府大狱。
出了大狱,言若白侧身向秋风吩咐道:“你继续去查,去查有没有袁夫人下落。”
秋风去了,言若白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直到看见她身体微微发抖,才立刻上前说道:“别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清欢没有答他,只是停了脚步、慢慢蹲下来坐在路边发呆。
言若白见她如此失神,心中也是矛盾的很。他确实怀疑她与陈石皆与工部失银案有关,只是…
“言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骗了你,我是个女子。我也不叫陈清。”
思绪被她打断,但他还是不由得一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
清欢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天空自顾自的说道:“大人,其实我叫陈清欢,我爹呢是大名鼎鼎的皇商陈石。我没有兄弟姐妹,是我爹我娘最疼爱的独生女儿。从小爹就唠叨我一个女孩子,应当做些本分持家的事情,不要整天心那么野。但爹其实不知道,我不是天生就这样男孩子气。”
言若白侧过头,以前没发现,她的侧颜…还挺好看的。
清欢望着白云,轻声的说道:“其实我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爹还是个小生意人,有一年爹做生意赔了,在家消沉了很久都不曾出门。但那年我过生辰的时候,爹还是带我出门去吃我最喜欢的烤羊肉。其实那时我爹身上只剩下14文钱了,可爹还是笑的特别开心,他说,他说我的欢儿又平安长大一岁了,真好。他让我想吃多少羊肉串随便点。”
言若白眉头渐渐皱起,心也莫名其妙堵的慌。
清欢扯了个笑脸,“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不想让女儿看出他的窘迫,他不想在女儿面前失了面子,他更不想让女儿在生辰那天失望。所以我装着很开心的样子点了两个小串,可爹什么都没点,爹就那样坐在对面,他笑着看着我说,欢儿吃吧,爹不饿。”
言若白从前只见她聪明果决,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他静静的听着她满是感伤的倾诉。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那一天,我陈清欢这辈子都不会忘。从那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陈清欢你不能把自己当女孩看待,你必须要强大起来,你必须要强大到有一天爹娘老了,你必须像男人一样保护爹娘,给爹娘养老。给那些说你爹娘绝户了,笑你爹娘没有儿子送终的人看看,你比男孩还强。”
言若白怔住了,他从出生起便是锦衣玉食,他从未有过她经历的那种窘迫。
他的心却似有螺丝在旋转一样疼痛,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尽管方才他心中还对她有着一丝怀疑,此刻却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言若白见她一直抬头望着天,以为她哭了,正要出言安慰,她却忽然转过身朝他笑了笑。
“这样也好,以后,我就可以穿女装见大人了。”
清欢说了话抬腿便走,言若白伸出手想要去留她一留,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方才她看着自己,他明明看见了她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可她就是强忍着没有让泪留下来。
言若白的心微微一颤,从前他十分厌恶出身官宦、性格骄矜的小姐,故而他十九高龄吃吃不娶。
他也曾想过能否像父亲一样,寻得让他一世倾心的女子。可他从未想过,那个女子… 会是这个样子。
言若白望了望清欢的背影,她有轻功在身的人居然脚步如此虚浮。
家中突逢这样大的变故,一个女孩子会心惊害怕是人之常情,她为何要迫着自己这般坚强?
言若白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顺间,她的泪水立刻如潮水般一涌而出。
陈清欢也不知道,她强忍着不曾在他面前流下的泪水,却还是每一滴、都砸在了他的心里。
***
陈清欢一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失神的赶了回家。
快到陈府了,清欢擦了擦泪痕,正准备进府,忽见小厮贾三迎了出来说道:“小姐,您可回来了,芸香姐姐正急着让我们去找您呢”
清欢听这话,以为是母亲心疾犯了。便急急向内院跑,未到一半,迎面看到芸香也跑了过来。
清欢神色十分紧张,问道:“可是母亲心疾犯了?”
芸香忙回:“不是,小姐。只是有家贼作乱。”
母亲无恙,清欢悬着的心便放下来,皱着眉头问道:“是谁?”
芸香解释道:“小姐,您方才离府之前,交待过下人不可生事。可您刚出府,账房的刘先生从库房里偷了好些东西外逃,幸而被武译抓住了,不然这事在下人里一传开,可如何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