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3.第133章 画眉之乐(1 / 2)长公主不想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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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卿见林太后面色大变也跟着踟蹰起来仿佛吃惊得忘了避嫌“怎么竟是真的?”

林太后震惊之下心神失守,露了端倪便也不瞒她微微点头道“哀家原本瞧他不错他们这一支人丁单薄,这一辈更是只得他一个。才十几岁的年纪,上头父母都没了,他以世子之身监国,也做得似模似样。如今袭了爵,更添沉稳想来能承担得起这江山之重。”

她说到这里神色微冷,“但若外间真有这样的流言,只怕有些人的心,太大了。”

她还没死呢,怎么这外人的手,已经能伸到宫里来了?

贺卿自然不是真的听过这样的流言只是想借此机会给林太后提个醒。见已经起效,便也不置言。想了想问林太后“选出来的人都是如中山王这般年纪的么?”

林太后微微一叹,“可不是?国赖君,何况这两年朝堂上变故太多,已经不像样子。若没有个年的皇帝压着,只怕”

她没说下去,但未尽之意贺卿已经了然了。

恐怕朝臣也好,太后自己也好,都是被大行皇帝贺祁吓怕了。那孩子实在跳脱得很,心思全不在正事上,这个年纪又最是爱跟大人对着干的时候,不管是太后的话还是政事堂里先生们的话,都一概不听,着实令人头疼。

所以选了年方弱冠老成持重的中山王。

这么选,原本没错,只是

贺卿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拿定主意是否要开口,林太后已经看出了她有话说,便道,“怎么,真师心里有顾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出得你口,入了哀家的耳,旁人再不会知晓。”

“事关重大,本不该随意置喙。”贺卿抬起头来,直视林太后,维持着这个有些不敬的姿态道,“但太后可曾想过国赖君,但君可不需要一位不亲近的辈,到时候说句僭越的话,皇嫂又该依靠谁呢?”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林太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的看着贺卿,半晌未能回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有所失的回过神来,看向贺卿的视线里头一回带上了几分认真。莫名悲意上涌,但她静默半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叹息,“如今,这番话也只有你能说了。”

“我是方外之人,本不该过问这些事。”贺卿低下头道,“只是如今的情形,我与娘娘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一番话,并不是贺卿危言耸听。

事实上,中山王贺垣,要远比所有人想的都更有野心,也更倔强。于是事情的发展,也就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就是这个在林太后口中“老成持重”的中山王,林太后看重他们那一支人丁单薄,以为可以拿捏,殊不知正是因为过早见惯世事风霜,却养成了这位中山王阴沉刻薄心狠手辣的性子。

他被召回京城,还没当上皇帝,就先给了林太后一个没脸。

入城后,朝臣们请他以储君之礼登位,但他却直言自己年纪比大行皇帝还要大四岁,论起来也该是平辈的堂兄弟,驳回了这个要求,只肯以“皇兄”的身份登基。

他是皇兄,大行皇帝殡葬祭奠乃至其他一应礼仪,自然也不能比照储君之礼,要另行商定。最重要的是,本该荣升太皇太后的林氏,莫名成了“皇叔母”,连太后这个位置,都快坐不稳了。

这还不够。事实证明,这只是贺垣计划中的第一步。

因为拗不过他,时间又不等人,最终朝臣们说服了林太后,允许他以皇兄的身份继位。

然而大行皇帝葬仪一结束,登基大典办完,新君册封的第一道圣旨,就将他与林太后本就危如薄冰的关系彻底撕裂:他要尊自己的生父,上一代的中山王为先皇!

这就是贺垣打的主意,先定下自己皇兄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的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以及一干祖先,为自己正位的同时,也将本就已经足够艰难的林太后挤到了十分尴尬的位置。

皇帝自有生父生母,那“皇叔母”又算什么呢?

林太后自然不会应允,朝臣们也不可能答应。但把他推上皇帝位容易,要拉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于是这件事始终暧昧着,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

直到贺卿死前,也没有真正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跟贺卿也没什么关系。她跟林太后说不上亲近,跟大行皇帝也好,灵帝也罢,都没多少骨肉亲情,不必要为他们的事情操心。恰恰相反,若林太后被贺垣打压下去,为名声计,就该多亲近其他的皇室宗亲。她这位已经出了家的大公主,正是不二人选。她的日子,或许会比之前还好过些。

可是谁叫贺卿复生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脑子里多出来一个魂魄,又给她留下了一段记忆?

她所不知道的事,这段记忆里都有。

虽然非常简略,省却了凶险复杂的过程不提,只有一句结果:贺垣为追封生父,与宫中林太后及朝臣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权力争斗,持续整整三年时间,史称“大礼议”。

这件事最终的结局是贺垣胜利了。他是皇帝,真要不管不顾,就非要办成一件事,谁能拦得住呢?

可是他们又都输了。

大楚历经两位荒唐帝王,本来就乱象频生岌岌可危,选择贺垣这位“君”,就是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治理好天下。结果这一位比之前的更荒唐,因一己之私荒废政事,使得整个朝堂陷入一场可笑的内部争斗,空耗实力。

三年后,就在他终于如愿追封生父为皇帝,心满意足的将对方的灵位送入太庙,与大秦历代君王比肩的时候,西北狼族铁骑南下,以锐不可当之势踏破了大楚河山。短短半年时间便攻入京城,俘虏了皇帝及一干大臣。

大楚灭。

贺垣,史称末帝。

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惨烈了,远远超出了贺卿的承受能力。所以她虽然已经打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来提醒林太后。

谁都好,就是不能选这个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中山王!

倒不是她多有忠君爱国之心,也不是她舍不得公主的尊位只是,跟个人比起来,万里江山太大太沉重,贺卿下意识的就不想让这个皇朝结束得像自己一样可笑,简直毫无尊严。

这是浩浩历史河带给她的一点浅薄的念头。

这莫名的情绪压在她身上,让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贺卿恍惚间,林太后已经有了决断。大楚江山固然重要,但十几年了都好好的,等闲也不至于会出事。倒是她自己,坐在皇位上的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而是个陌生人,又不需要依靠她,那她还凭什么保持如今的身份地位呢?

“好孩子,若非你提醒,哀家就要犯错了。”她握了握贺卿的手,“只是孩子年龄太又怕站不住。”

大的怕养不熟,她索性琢磨起抱个婴儿回来养活的可能了。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总归更亲近。而且前头这十几年皇帝不能亲政,万事便要依靠她这个太皇太后。

“也不必选太小的。”贺卿道,“六七岁就很好,知道轻重,又自己做不得主,须得有人依靠。”

林太后迟疑道,“六七岁已记事了,是否会与哀家不亲近?”

“他是皇帝,身世是掩不住的。与其瞒着,倒不如光明正大。”贺卿道,“最好是选那父母双全的。他们为了避嫌,反而不敢亲近,才更显得您和善。也免得皇帝大了,要追封生身父母和先祖。人活着,他总不可能迎回宫里当太上皇。”

贺卿如今颇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防范得十分严密。倒是林太后一时没想到这里,此刻一个激灵,不由想起中山王贺垣来。那孩子就是家里什么人都没了的,焉知将来不会这么办?

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她点头道,“难为你考虑得周全,我这一阵子精神不济,竟是半点都不曾想到。”

“娘娘日理万机,自然顾不得这些琐事。”贺卿自谦道。

一番交谈下来,林太后对待贺卿的态度显然多了几分真的亲热。想着贺卿见事明白,以后在宫里少不得互相扶持,便道,“往后你得了空,千万多往我这里来。咱们说说话,做个伴儿。今日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贺卿知道她是要重新谋划新君之事,自觉的站起身,对着林太后一礼,才终于掀开了自己真正的底牌:“其实外头带回来的,再好也不如自己家的。我记得大行皇帝虽然没有正经妃嫔,身边却也有几个伺候的人。太后娘娘从外头挑人之前,何不先让太医给她们诊个脉?”

顾铮有些吃惊,“莫非薛相在太皇太后那里提起过我?”

“不过是在折子里提了一句。”薛知道捋了捋胡须,“太皇太后的手段与魄力,都远比老夫想的更甚,是我朝之幸。再有玉声从旁辅佐,想来高枕无忧矣!”

“学生惶恐,还是要赖前辈们指点。”顾铮低头道。

薛知道笑道,“老了,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让位置了。”

“薛相老当益壮,如今提这些还早。”顾铮并不因为对方的抬举就失去理智。

的确,薛相在自己的奏折里提了他,太皇太后派他来送这份圣旨,就是以后会用他的意思,薛知道在朝的时间绝不会太。但不论如何,总不会是今年,至少要等张太后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才会见分晓。

所以结局究竟如何,现在谁都说不清楚。

两个人实在没什么交情,即使之前薛知道写了信给顾铮,要他在朝堂上替太后说话,颇有举荐他顶替自己位置的意思,顾铮也感念这份恩情,但他也没有忘记,在那之前,正是薛知道一直压着,不叫他出头。

虽然是好意,怕他年轻气盛,若是上升得太快,反而易折,但更多的是因为政见不同。

二人之间各方面差别都很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话说到这里,顾铮便起身告辞了。薛知道送了两步,他再三推辞,转身要走时,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转身问道,“薛相可知道无上慧如真师?”

“这自然知道,安平大公主的封号还是老夫这里递上去的。这位殿下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在宫里也仿佛隐形人似的,无事没人能想起来,十分低调,外间也少有传闻。怎么?”薛知道面露疑惑。

顾铮摇头,“今日在宫里见到了,忽然想起。”

其实他自己博闻强识,贺卿作为皇室成员,她的生平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她是惠帝末年出生,才不到一岁,惠帝驾崩,灵帝继位。这位陛下连江山都不放在眼内,自然也注意不到襁褓之中的妹妹,连封号都没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大。直到献帝这个侄儿继位,才发现宫中还有一位正当花季的皇姑,这才给了安平大公主的封号,让她短暂的出现在人前,但很快就又被遗忘了。

虽是金枝玉叶,但却仿佛一个透明人,别人不在意,自己只怕也没主张,怎么会忽然决定出家修道,而且还与太皇太后交好?

而且自己今日所见之人,看起来可真不像是能低调那么多年,无人提及的。就算她真的深居简出,天天在宫里求道,以那样的气度风华,宫人们多少会议论几句,传扬开来。

但顾铮只将此事放在了心里,没有继续多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总会弄明白的。

此刻,宫中贺卿也正跟太皇太后提起顾铮,“我方才进来时,见刘总管领着一个年轻的绯袍官员往外走,莫非就是太皇太后之前提过的那位顾学士?”

“就是他。”太皇太后点头道,“真师瞧着如何?”

“果然龙章凤姿,不与俗同。”贺卿点头道。

太皇太后闻言,眸光微微一闪,视线落在她身上的青袍之上,又不由微微摇头,心道可惜。贺卿若是没出家,正是该议亲的年纪,这朝中多少青年才俊,倒只有这位顾学士瞧着能与她匹配。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若真叫顾铮娶了贺卿,太皇太后也未必会高兴。这满朝官员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入了她的眼,准备将之作为朝廷栋梁倚重,若是尚了公主,却是万事休提了。

就是顾铮自己也不会同意。

本朝的公主不值钱,因为不需要去和亲,便没了价值,反倒作为能随时出入禁宫的外戚很有可能干预朝政,因而反倒为皇室所忌惮,因此驸马是不能入仕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略有些志向的年轻人,都不会想着尚主,何况顾铮?

所以她很快就转开了话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之前贺卿只会去养寿宫拜见,到咨平殿来,这还是头一回。

贺卿道,“昨儿领了娘娘的嘱咐,我今日已经去坤华宫看过太后娘娘了。”

“如何?”太皇太后立刻提起了精神。

贺卿道,“排解心事,这个要慢慢来,急不得。倒是另一件事,我觉得可以立刻安排。太后娘娘身边也没几个可靠人,太皇太后怎么不拨一些人过去?”

“哀家身边的人,怕她用不惯,反倒总要提着心,生怕说错做错。她一个孕妇,总是如此,哪里能宽心?”太皇太后说着,又问,“可是那边有什么问题?”

否则贺卿不会特意提起。

贺卿道,“太后娘娘性子太好,难免压服不住下头的人。这时候叫她为这些烦心,反倒不妥。”

“那依你之见呢?”太皇太后问。

贺卿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微笑道,“依我之见,您若是舍得,不如将邱姑姑派过去,叫她照看太后娘娘一阵。”

太皇太后和邱姑姑闻言俱是一愣,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