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正是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吃了晚饭之后,那主事的掌柜依旧迟迟不归,苏瑞只当他是被事情给绊住了,也不去管,就问了那小伙计附近可有什么偏僻又安静的地方,可让他们一祭宗泽的。
小伙计是婺州本地人,本身就是对宗泽这个治理过他们的人很有些敬佩的,又是要祭祀忠臣良将的好事情,赶忙献宝一般地道:“我给二师姐指点个好去处,本城东边,有一处月湖,那里有个大槐树,是从前宗泽大人也爱去的地方。”
“唔,靠水的槐树,恰能让魂魄随波而回,倒是个好地方。”虞素颔首应了,又因为要显示对赵瑗的尊重,不免还是问了一句:“公子爷觉得呢?”
一个道者,这些东西的行家里手都发了话,赵瑗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前不着日子,后不着名头的祭祀自然是一切从简的。于是苏瑞他们就看着虞素问店家要了壶好酒,又自马车里翻出她那琴囊抱着,一行人才又改换骑马出门去了。
那月湖倒离这里没有多少路程,他们的马又都是良驹,左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了。
远看那湖在月色之下波光粼粼,靠西边的湖边一排,都是高大的水杉。正逢秋日,水杉叶子落了满湖,正把那月色切割得七零八落。
虞素特特地指了那大槐树,要在那树下行祭祀之礼:“槐木属阴,恰好招魂的。”说罢将琴囊解开,取出一品香来。
那香是棕色的,看着普通,又没有什么味道,似乎不过是些普通的线香一类。
赵瑗害怕那香简薄。怠慢了宗泽的忠魂,带了些后悔的情绪道:“虞真人何不早说,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檀香,都是贡品,官家赏下来的。我制成了香囊带在身边驱虫的。”
“这倒不必。”谢衡是虞素的学生,对于她的种种手段都有所了解,也很知道那香的底细。
他眼看着虞素忙于布置,来不及解释,又免于赵瑗的担忧,就温言替她解释道:“公子爷有所不知,那香里是有生犀的,可以招魂。”
折知琅听了这话忙问道:“真的?”他声音好似有些颤抖。
苏瑞知道此刻夜色之下折知琅的脸色一定不好看的很——这孩子有个毛病,即使武功已然高强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会害怕鬼怪,他觉得那些东西无影无踪避无可避,可怕的很。
苏瑞拍了拍折知琅的肩:“知琅,莫怕,宗泽大人是一片赤胆忠心的忠臣良将,就算来了,也是来庇护我们的。”
谢衡听到苏瑞这样说话,竟然笑出了声来,他也没有想到,像折知琅这样浑身是胆,武艺高强的小将军,竟然还会害怕鬼神。
他干脆伸手握了折知琅的手,道:“知琅莫怕,这生犀招魂照夜,也是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何况那香中不过一点而已,只怕还请不来宗泽大人呢。何况……”他轻声道,这声音已然近乎呓语,折知琅并不能完全听清,“你不是还有我么?”
折知琅没听清他最后的话,却已然很为了他来安慰自己而高兴,连连点头道:“阿衡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就不怕了。”
苏瑞干脆地走开,到赵瑗身边问道:“公子爷可怕鬼么?”
赵瑗摇了摇头道:“不,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正如苏女侠所说,宗泽大人是忠臣良将,只有庇护我们道理。”他想了想,还是期待道,“希望若真有灵魂,这些人也会在暗中庇护我大宋吧。”
“这是自然。”苏瑞听到这话,觉得赵瑗虽然性子温和了些,但到底还有胸怀天下之心,也欣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