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朝周老三笑了笑,由于面色苍白,算不上灿烂,且还带着几分羞涩,回答道:“周叔,我命可硬着呢!”
瞧着小鱼儿一脸熟悉的笑意,周老三不由心头泛酸,都说这世道苦,活着是一种煎熬,但这世间又有几个人的命,能苦过这孩子,心里思忖道:“要是夜里冷得受不了,今晚便来周叔家,和小兔崽子挤上一挤。”
可内心经过一番挣扎,终究还是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道:“每逢初雪,宁府定会施粥赈灾,虾皮已经在那儿候着了,你也赶紧去,否则晚了可就吃不着了。”
周老三与小鱼儿又非亲非故,却有这般温情,全因去年汝云城内的大河决堤了,水漫汝云城,周老三一家避难不及,小儿子周虾皮不幸被洪水冲走了,眼见小家伙就要淹死在激流中时,不懂水性的周老三被自家婆娘死死拽着,一个大老爷们都急得大哭起来。
在这人命不值钱的世道里,对于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来说,本就属于一种悲剧,没有人会觉得周老三婆娘的行为有错。这个家庭可以失去一个孩子,却绝不能失去周老三,虽说周老三只是守城士卒,拿着微薄的俸禄,但他无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这年头大伙都看惯了死人,只是冷眼看着小家伙在水中挣扎,等待他彻底被激流吞没。
偏偏有个不怕死的少年,好似要在这如死水般的世道里激起一道水花。
那身影孤勇而又瘦弱,猛然扎入洪流中,周虾皮奇迹般被小鱼儿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小鱼儿从水中上来时,没有人说小鱼儿见义勇为,更多是嘲笑他傻的连自己命都不要。
余老爹也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又失魂落魄地抱着他的头,用干哑的嗓音说道:“你这傻小子,是不是嫌老爹活太久了,想吓死老爹啊!”
当时小鱼儿只是粲然一笑,并没觉得半点委屈,因为余老爹经常对他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小鱼儿这么做,只是为了还周虾皮半个硬馍馍的恩情罢了。
自那以后,小鱼儿便与周老三家结了一层深缘,但是周老三十分惧内,只因他那婆娘为人泼辣,且极其尖酸刻薄,还是个十足的吝啬鬼。
不过,小鱼儿还是颇为周老三照顾,要不然他也很难熬到现在。
小鱼儿也未与周老三过多的寒暄,寥寥几句后,便朝汝云城东大街走去,那儿名叫云寿街,街道上铺了清一色的石板,在这落户的人家,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宁府能坐落在云寿街上等地段,只因宁府汝云城第一大户,家主宁牧云是汝云富甲。
汝云城近九成的米铺都属于他的名下,这种几乎垄断式的经营,自然让宁家富得流油,除此之外,宁家还经营着其他生意,可谓五花八门。
所以汝云城曾流传着一句话!
“宁家便是汝云城的天,管着百姓的嘴,掐着百姓的喉”。
以往在宁府门口来往的人物,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此时,宁府门外虽是人满为患,但一眼望去,大多是蓬头垢面的乞丐。
小鱼儿离宁府还有数十步之遥时,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喊着:“小鱼哥,小鱼哥……我在这,我在这!”
小鱼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在人群中拼命地挥舞着手,还时不时跳起,只为让小鱼儿更容易发现自己。
小鱼儿嘴角微勾,步子不由迈大了些,朝那小鱼儿走去,这少年正是周老爹的小儿子周虾皮,是第一个称呼自己“小鱼儿”的人,也是唯一对自己有着些许崇敬的人,所以敬称为“小鱼哥”。
至于为何喊自己“小鱼儿”,周虾皮是这样解释的,“因为你水性好,像鱼儿一样,而且又姓‘鱼’。”
周虾皮其实比小鱼儿稍小些,只是有些愚笨,而且不识字,不懂余与鱼其实是不同的两个字,自己虽向他解释过,但周虾皮仍是喜欢称呼他“小鱼哥”。
如何与周虾皮相识的,小鱼儿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次老爹生病了,昏睡不醒,小鱼儿怕老爹病死,便起了贼心,在大街上寻找着下手的猎物。
虽然他在街头经常目睹别人偷窃的过程,懂得一些道门,可自己毕竟是第一次当小偷,心里难免有些怕,迟迟不敢下手,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眼看街上的行人渐少,才狠下心,战战兢兢地准备下手。
结果很不幸,小鱼儿被当场逮住了,那人恼羞成怒,他狠狠挨了痛揍,疼得几乎快爬不起来了。
当时小鱼儿只有十岁,不知是被打得太疼了,还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救不了老爹,一时悲伤涌入心头,便蹲在一处墙角抱头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