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进出的人有很多。
慕瑜钰正排着队等着递通关文牒,忽看见有个熟人在门口派赈济粮。
此番永州刺史大开城门接济迁民,引得许多百姓交口称赞,京城久负盛名的明家千金更是自掏腰包在城门施粥赈粮,又引得满城空巷,只为一睹佳人芳容。
幕谦揶揄地扯着慕瑜钰问道:“姐,你说这海棠是那疯子送的?他该不会对你有意吧?!”
慕瑜钰皱皱眉:“别瞎说,礼尚往来罢了。”
少年捏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海棠左瞧右看:“啧啧啧,礼尚往来过于浅薄,怎配得上这手艺……”
慕瑜钰回头望了一眼,草坡上隐隐有个人冒了个头,察觉到她的目光,很快又缩了下去。
她目光微动,随后大剌剌搭上慕谦的肩:“行了行了,姐进了城带你去吃顿好的!”
慕瑜钰又看向自己的老父亲,自从三人到了永州附近,慕三石一直不大出声,她猜测他这是马上要见到媳妇,紧张了。
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他们已经几年未见了。
她扯扯慕三石的袖子:“爹,我们一会儿顺带给阿娘买点伴手礼。”
慕三石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嗯……还是闺女懂事儿。”
他攥紧了衣角,神情有些局促。
慕瑜钰有些想笑,一个八尺大男人,见个老婆局促成这样?
很快,三人进了城,慕瑜钰见到那位仙姿玉色的明家千金,通身气质高华,唇角抿着恰到好处的笑,一动一静皆符合世家贵女的礼教作风,就连施粥的动作都是那样优雅自如。
慕谦也不由得看呆了。
他们修八百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气质。
忽然,只见那侍女环顾四周,附在那千金耳边悄悄念了一句什么。
千金怔愣一瞬,滚烫的粥顷刻撒落掌心,引得她娇声轻呼。
她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惹得还在排队的慕瑜钰紧急拽着慕谦低下头,裹好她的小头巾。
这一路上都太平过来了,她可不想再招惹什么权贵了。
另一头,衣衫褴褛的少年目送着三人进城后,毅然决然地往回走。
很好,很符合他的预期。
就该是这样。
那日跌落山崖,他坠入了一条洞窟里的暗河,那个重瞳小女孩静静站在岸边,说他是灾星降世。
冰冷河水灌入口鼻,他不知窥到了谁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他应是刚刚出生。
本是大喜之日,可那晚,太常寺卿却向皇帝呈上急奏……
皇帝最心爱的宠妃,生下来的皇子竟是能祸及国运的灾星!
一夜间,皇帝将太常寺的人全杀光了,此事作罢。
可没多久,太后与长公主相继遇害,西凉国大举进犯,皇帝亲自出征却打了败仗,宠妃殁逝,更加印证了这位皇子是灾星的事实。
皇帝自此沉迷丹道寻找解决之法,大司空看不下去,秘密将那孩子偷换出宫,埋在乱葬岗底下,再用石磨压着,以乱葬岗的煞气压制他的气运。
可谁知。
不过一日,他便被几个路过的乞丐挖出来了。
记忆到此结束,商时心下却疑窦丛生。
从出生到呈上急奏,中间的记忆却是空缺的,他很想知道,间中发生了什么……
怀揣着疑问,他一个人从崖底走了上来,暗河肮脏汹涌,他染了皮肤病,怕赶不上她,又抢了富户的马。
一开始,他想找她重聚,可见她一路上平平安安,他才头一次产生了退却的心理。
看啊,没有他,她就能过得很好。
就这样吧,趁着感情还没到离了对方不能独活,及时止损。
他晦涩地想,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很好。
……
永州街道人潮涌动,几人来到一间胭脂铺。
“爹,我记得,阿娘喜欢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