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面，莫诳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只知道放下碗后，脸上已被热汤激得通红。

再一转头，桌面上是厚厚一摞面碗，那苏乞儿……已不见了踪影。

就几息前，那乞儿放下面碗，捂着嘴里快被撑得吐出来的面汤，头也不回一溜烟便拐进了巷子里。

当时，莫诳语本想喊住她，连手都已抬起。

可话到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留下她又能如何？

此行潭州，他不过匆匆过客，想是不久后便会离开，往岭南去。

让赵功名帮着安顿好她？

又怎可能……

眼下两人表面和气，却也只是表面罢了。

真有什么事情找他赵功名去办，他指定要“不小心办砸”。

莫诳语望着眼前空碗，沉思了良久。

兴许找夜神月能帮上忙。

咚！

正沉思着，眼前桌面忽地一震，碗筷齐齐起跳。

有人一拳砸在了桌上。

莫诳语讶然抬头。

昏沉霞光里，是个身型矫健的轮廓。

此人背着霞光，乍一看辨不清身上细节，只知其胸大肌颇为浮夸。

“便是你这淫贼，请苏乞儿吃了这多面？”

来人冷冽开口，才听出来是个彪悍飒爽的娘子，却穿简练男装。

莫诳语迟疑了一瞬，“我是请她吃了不少面，但我不是……”

话未说完！

那人吸气鼓胸举手而起照脸就是一拳破空而来！

莫诳语头一撇。

没打中。

“嗯？”此人鼻中哼出一声狐疑。

便又收拳高举并掌成刀携着风声横手便砍！

莫诳语头一缩。

又没打中。

“你谁啊？”他有些懵了。

可对方不管不顾又变掌为拳缩在腰间猛是一刺！

莫诳语怒了！

他左手迅出将那拳头攥住，霍然起身右手盖下，嗙的一下已将对方狠狠按在桌面。

“老子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哎呦喂！客官可使不得！这可是……”

面摊老板这才来得及出声，可话也没说完。

“作甚的？哪儿来的贼子好大胆！快些放开我们班头！”

只见乌央央一片人头自街边拐角涌出，为头几个指着莫诳语便是喝骂。

莫诳语瞥眼去瞧，一众人穿着玄色圆领小袖缺胯衫，衣领外翻是因着胡人潮流，而手着臂铠腰挂钢刀两项，无疑已昭示了来者身份。

衙门捕快，又称“不良人”。

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

这些人说是官差，却更似匪类丘八，维护治安只是顺便，敲诈勒索才是日常。

毕竟都是“恶迹者”出身，本就没几个好东西。

可也怪不得他们。

这当朝天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给了这帮“不良人”编制，却无俸禄。

那让人家如何活得下去？满腔正气莫不是能当饭吃？

更何况这些人，多数也没得没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