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跳下来时还未曾断气，在这里又能够挣扎多久呢？不被淹死也先被冻死了吧？若说世界上的死亡方式，恐怕最惨烈的也莫过于溺水、窒息与凌迟了吧？

白鹿……十五年了，我再次来到了这里，你可知我要鼓足多大勇气吗？这种勇气不亚于你跳黄泉时的决心。

我多么希望自己那个时候能够看见，这样我也能救得回你。不至于如眼前这般——“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生与死，错一步，晚一刻，那就是海角天涯。你闭上眼睛之前，一定对我有过怨恨的吧？

曾经的你，堕落于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想要划船前去渡你，可是我手中没有浆。当我用双手作桨将船划过去时，你已经陷入了灭顶之灾。如今，我寻得了世间一对强劲有力的桨，只是你呢？你呢？

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必不负你……

***

几个人待了几天，谁都没有再提下水寻物这回事。

一天夜里。夜扶桑终于急了，问苏明伦，“我们还不下去找东西吗？”

“不急。”

“为什么？”

“这么大的水，就是水性再好，也恐怕要发生意外。”

“那怎么办？”

“等。”苏明伦将紫金纸扇展开，轻轻摇动，“等时机。”

“什么时机？”

“夜兄可知道这黄泉的水是从何处而来？”

夜扶桑摇头。

“从祁连山而来。”

“那里一片雪山，怪不得这黄泉水如此冰冷。”

“每年六七月间，雪山融水最多，这黄泉也最浩瀚壮阔。可一等到七月十五以后，天气渐凉，雪山融水渐少，这里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你们在等到那个时候下水？”

“然也。”

夜扶桑起身仔细看了看，果然水位一直在后退。他想了想又问，“今天七月多少了？”

“十三。差不多再等六七日，就能下水一探究竟了。”

“苏澜和兰兄呢？”

“他们两个下山了。”

“下山做什么？”

“嗯？夜兄不知吗？昨天下午说起来的时候你可是在场的。”

“那个……”夜扶桑有几分心虚，“有些晃神，没听到。”

“他们今日一早就去山下的镇子去买一些东西回来。吃的用的，什么都不能少。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半个月呢。”

“来之前你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来的时候，你没发现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吗？我即使知道这点，也不好意思开口。”

“好吧，还是苏兄想的周全。”夜扶桑又道，“他们两个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吗？”

“明日一早回来。”

又过了两日，这黄泉的水果然退却得更厉害。水也清澈多了。周围的河床凸显出来，露出下面的鹅卵石。

此夜，正是十五，中元节。夜扶桑一觉醒来发现另外几人都未曾入眠。

兰重火与苏明伦在燃烧纸钱，两人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苏星河，扬声问苏明伦，“苏兄，苏澜呢？”

“他去那边了。”苏明伦指了指前面，“夜兄要去找他吗？”

“他去那里做什么？不会又是去洗澡了吧？他若是在洗澡，我去了也不合适。”

“他已经沐浴过了。”

夜扶桑上前，来到两人身边随口问，“你们在烧纸钱做什么？”

“今天是中元节啊，夜兄。”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在烧给谁？”

苏明伦叹气，神色凄楚，“一位故人，十五年前过世了。”

夜扶桑撞了撞苏明伦肩膀，满脸暧昧，“看苏兄这般黯然神伤，难不成这位故人是苏兄的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