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重火听到这话咬唇直想笑。这夜扶桑大概还不知道他玩笑到了前世的自己身上了。
苏明伦脸色一促,一本正经道,“夜兄,休要这般亵渎亡灵。”
“哎呀,看你不开心就逗你开心一下啦。”夜扶桑起身,“你们就慢慢烧吧,我去看看苏澜。”
苏明伦看他远去直摇头,“这夜小公子那张嘴真是与白兄一般厉害。”
兰重火将纸钱抓了一大把扔在火中,“哼,白归一那般厚颜无耻之人天下少有。谁是他的对手?”
“白兄素来心高气傲,不肯服输。大约在这厚颜无耻上也是要争第一的吧。”
夜扶桑顺着苏明伦指着的方向寻了过去,走了百丈远,看到苏星河一人站着,看着水面一盏远去的莲花灯。
他一袭白衣,舒衣广袖,被夜风吹得飞扬而起。脖颈修长,身姿挺拔,又略显单薄,就有一种仙人般的清冷风姿。
夜扶桑觉得今天的他无比奇怪,眼睛上竟然没有系着白绢。那双眼睛低垂,难掩悲戚与哀伤。他刚想出声,就看到有滴眼泪从他眼中滑落,直直砸在黄泉水里。
夜扶桑怯了,心道,他一定伤心至极吧。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神色,更别提流泪了。
不过这苏澜落泪,真是让人我见犹怜啊。不愧是神仙哥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无比动人心弦。
只是他那般伤心,我却觉得人家这般赏心悦目,是否有失厚道?算了,还是回去,把这里留给他自己好了。
这边夜扶桑刚一抬脚,那边苏星河就听到了声响,他手边鹤唳感应到主人心念,立刻出鞘,朝着夜扶桑处疾驰而去。
夜扶桑大惊失色,下意识大叫,“苏澜,是我!”
鹤唳停在他咽喉前半寸。
夜扶桑吓得惊魂未定,扶着身边的树干断断续续道,“大、大家看你出来太久了,就让我来、来看看你。这不……刚到。”
苏星河手腕翻转,鹤唳就绕了一圈,归入鞘中。他看了一眼夜扶桑,将头转了过去。
地上有一只酒瓶。他拿起来喝了几口,然后缓缓将剩余的倒入了水中。
夜扶桑觉得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像苏星河这般倔强高傲的人,肯定不喜欢被人窥探到脆弱的心事吧?
可是就这样离开将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似乎又不放心。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在他身后坐下,干巴巴道,“那个……苏澜,要不我们说说话?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
苏星河没有答话,缓缓回到河岸边坐下。夜扶桑只好挪了过去,坐在他身边,“和我说几句呗,你总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不难受么?我最擅长安慰人了,你和我说说心情说不定会好——”
夜扶桑还未曾说完,苏星河却靠了过来。夜扶桑开始还有些意外,可仔细一看,他连眼睛都闭上了。
“不会是喝醉了吧?”夜扶桑摇了摇苏星河,后者没有反应。伸手又去碰他,却感觉到浑身滚烫。他在他额头试探,有几分无奈了,“没想到神仙也生病啊。”
他说着不住摇头,将他拉起来背在背上,拿起鹤唳就回去了。
苏明伦看到夜扶桑背着苏星河有些意外,“小叔父怎么了?”
夜扶桑将他放在毯子上,“喝了酒,还着了凉。”
兰重火上前为他切了脉,“不妨事,就是得了风寒。”
“那怎么办?”
“吃点药吧。”兰重火从自己身上的万象里取出丹药喂给他几颗,“别再吹风,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真奇怪……小叔父今天的眼睛没有蒙起来。”
“苏澜能看见。”
“看见——谁——谁呀?小叔父?”苏明伦倍觉震撼,上前凑过去看了看,“不过的确不太一样。”
夜扶桑道,“去年我都见过了。他那双眼睛,无比漂亮。”
这可能吗?所以他真的重见光明了?苏明伦似乎在问自己,也似乎在问其他两个人。进而看到兰重火一点都不震惊的模样更奇怪了,“重火兄,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很早。”兰重火给苏星河盖上另外的毯子,“重明兽之灵、天心花、星凌草,还有药引都齐了,如令也不会放着不用,还让星河一直那样目不能视下去。”
“那药引……可是白兄他那双?”
“除了他还会有谁?”兰重火将一些枯枝扔在篝火里,“普天之下,也就他能做得来这般事。”
苏明伦也摇头,满脸佩服,在脚边拿起酒杯重新满上,“你我该敬白兄一杯才是。”
兰重火接过酒杯与其相碰,一饮而尽。
夜崇阳睡得有些不安稳,还翻了一个身。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六日。在这期间,几人已经顺着河床在这里寻了一遍。这黄泉河水湍急,河床也无许多淤泥,寻找东西倒是方便。只是虽然方便,却无任何结果。几人本来就不多抱希望,是以也没觉得气馁。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暖热适中,兰重火与苏明伦终于决定下水。两人只着单衣,就朝着中央的那个水潭深扎了下去。
不说其他,在这里戏水,倒是也让两人觉得欢快。偶尔也会捉上来几条肥鱼,是以在这里的几日,伙食倒也算丰盛。
变故发生在两人决定下水后的第五天夜里。
夜崇阳看了看波澜不惊的水面,觉得有几分反常,问夜扶桑,“他们俩下去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