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已然又是十五。
华容山脚下,夜扶桑燃起一堆篝火。他突然心绪起伏不定,于是取出了那颗辟邪珠,将白清零的幽魂放了出来。
白清零身上已然散去了戾气与凶煞之气。清秀娇俏一如生前,只是面孔过于苍白。
夜扶桑看着她道,“清零,现在你对我的仇怨,可有少一些了?”
白清零一直看着他,最后短促一笑,“怪不得我会在关山遇见你白归一。”
“十六年了,你我兄妹久别重逢,不能说一些让人愉快的事情么?”
“愉快?我倒是想和你说些愉快的事,但是有什么能够让我说的呢?”
“是啊。”夜扶桑无奈一笑,“的确没什么可让人开心的。”
片刻后,他又道,“现在家里其他人都往生去了。只剩下你、我,还有阿九了。可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模样……我竟然成了夜崇光的儿子——”
“多好的路,这才配得上你白归一啊。上一世欺师灭祖,打家劫舍,凌辱女人,杀人如麻。这一生又要弑父杀亲,罔顾人伦,泯灭人性。”说到最后咯咯笑了起来,“不好吗?多好啊。”
夜扶桑没有说话,也未曾辩解,只是问,“你还有什么执念索性给我一并说了吧。想杀什么人我去杀,想解什么怨我去解。”
“报仇当然要亲手才过瘾。”
“你忘了自己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是怎么魂飞魄散的了?”夜扶桑看着她,苦口婆心开口,“人死如灯灭,孤魂野鬼不能再插手人世间的一切,否则必遭天谴。”
白清零被说到疼处,心气儿低了,于是咬唇不语。
夜扶桑问,“你先说说自己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吧。”
白清零嘲讽一笑,“因为我白清零寡廉鲜耻,与野男人厮混啊。”
“别这么轻视自己!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是爱到深处不会这般倾心托付。”
“是么?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是个好姑娘。”
“此事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你还是说说害你的人是谁吧。报仇这事有我在,你就别再插手了。”
“除了一个林宗越,其他十几个都被我吃了,骨头渣子都不剩。”
“还……还不只一个?”夜扶桑掩面,有几分哽咽,“白清零,我不是离开之前让你好好在老头子的棺木里待着的——你——”
“那里的味道让人作呕,我实在待不下去。”白清零一片木然,“然后就被人发现,从白纸门带走了。”
“怪不得如令没有发现你——”夜扶桑缓和片刻后才道,“我一直以为你逃走了……一直以为你还活着……”
这场谈话难以继续下去。
远处,月更圆了。
近处,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垂泪。
***
作为榆林城中最大的青楼楚馆明珠楼来说,每到月圆十五,就会迎来它们最豪的客人。
那个客人身份不祥,明珠楼的姑娘们只知道他给金子给的爽快,且极为好色。每次他一来,就会找好几个姑娘作陪。
不过那人虽然不甚挑剔,却有个癖好,最喜欢未曾开苞的幼女。鉴于他给的金子不菲,是以明珠楼的老鸨子每个月就会去人牙子那里挑选几个十五六岁的良家女子,买回去供他寻欢作乐。
这日,那人又来了。看不出来他心情大好还是心情不好,只是浑身酒气。他摇晃着进了明珠楼的大门老鸨子就带着他来到了后面一处隐秘的所在。
那人以前两只手的时候,一来到房门前总忍不住搓着手,两眼放光。可自从没了一条右臂以后,他再来的时候总是用脚踹门。
今日他也如此,踹开门后就摇摆着身体走了进去。里面响起推搡声,有女子的惊叫害怕声夹杂着布料撕扯的响动传来。老鸨子会心一笑,抬脚离开。
片刻后,这里的门再次被人踹开。里面那个衣冠不整的人被扰了兴致,一脸不耐烦,大吼一声,“谁啊?他娘的,这个时候来打扰老子兴致。”
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他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张夜游神的面具,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剑。那把剑丝毫看不出来有何名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里面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人的目的,不悦摆手,“不想死的话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