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人雅客之间,流传的一直都是这个名字。而在玄门江湖之中,才是夜游神。”
“他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因为他自诩笑起来天下第一好看。你别说,我还真没有见过谁笑起来比他好看的。”
兰如令看了他拿的那本书册又道,“那本都是白归一写的诗。这小子才情的确少有,只是总不肯好好写。除了打油诗,就是情诗艳曲。以前与兰重火和苏明伦经常混迹于青楼楚馆,没少与那些文人骚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他那诗,哼,广受那些名妓们的青睐与传唱。”
兰如令说到最后不屑里带着满满的无奈。
苏星河随手翻了翻。
兰如令看他在翻看,忍不住继续闲话,“他写的那些诗里也就《战关山》还有几分气魄。其他的都太过缠绵悱恻,流于小女儿态了。”
“《战关山》就是他在关山写的?”
“他在那里一战封神。听说现在那里的驱魔碑上还留着这首诗呢。你若是想去,等来年春暖花开时再去吧。”
苏星河翻看了几首,兰如令说的没错,白归一才情横溢,诗品高雅,言语清丽。只是那气魄到底少了,侧重儿女风情,过于柔美婉约,也就失了大格局。
他又看了两首,突然翻到一首颇为熟悉的,就再也不再翻了,口中无意识喃喃自语,“兰陵少年不知愁,风吹荷花香满头——”
他的手,突然将上面的纸给抓皱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也许并非是唯一一个知道夜扶桑就是白归一这件事的内情的。
苏星河冷冷道,“前几日,我见夜扶桑了。”
兰如令随口问,“那小子还好吗?听说被夜崇光抽了五十鞭。够他受的了。”
“夜崇光不是最疼他的吗?怎么突然下这么重的手?”
兰如令一顿,然后才道,“我可不是百晓生,连人家的家事都知道。”
“我是在白纸门碰到他的。”
“他去白纸门做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白重九刺了他一剑。”
“坏了……”兰如令豁然抬头看着苏星河,有些慌神了,“那他还好不好?”
“你觉得呢?白重九的九霄若是再偏两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
兰如令觉得此事太过重大了,重大到慌了神。她一直想着要隐瞒着白重九,可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般地步。她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于是胡乱将那本书放到书架上就惊慌失措走了,连那本书重新掉落下来都无法顾及了。
苏星河冷冷看着,心里满满都是不屑。兰如令刚走,他就将手中那本书狠狠摔在了地上。
果然,一个一个都是知道的。一个兰重火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自己的亲姐姐。
他在藏书阁坐了一下午。以前,他一直以为有了白归一的下落,他会迫不及待就去寻他,去到他身边就毫不犹豫挑明一切。他从未料到自己会变得这般胆怯,这般忐忑。
眼前情况无比复杂,复杂到了让他手足无措,无所适从的地步了。可他到底是已经知道了夜扶桑的身份,突然了却这桩心事,又反倒没有那么急迫了。
苏星河觉得自己是时候仔细想一想了。认真思考一番,今后到底走哪一条路,那一条又该如何去走,何处轻何处重,哪里缓哪里急。这么一想,他反倒熄灭了想要去见夜扶桑的急切,重新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正月十六日深夜。西北苦寒之地的初春,仍与深冬无异。满城落雪中,偶尔有几声犬吠,某一处屋檐下,尚有炊烟袅袅。
白纸门。
兰如令赶到时白重九已经睡下了。莫随风还守着他。后者一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来人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相迎。
兰如令点头,与他打了招呼,然后坐在白重九身边为他诊了脉。她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莫随风看到她变了的脸色有几分忧心,出言问道,“九哥怎么样?是否情况不妙?”
兰如令未曾答话,只是道,“你带我去半个月前的打斗现场看看。”
莫随风引着他来到了白氏宗祠。兰如令在宗祠里面逛了一圈,她看到了白登道与萧玉若的灵位前被人上了香。于是不动声色问,“这里白重九来过?”
莫随风摇头,“我们除夕回来已经午夜。正好撞见夜扶桑来到这里,九哥发了狂,两人就打了起来。之后再也没来过这里。”
“他真的刺了夜扶桑一剑?”
“嗯。”
“那夜扶桑呢?可有还手?”
“这也是让我深觉奇怪的。”莫随风无比费解,“每次见到夜扶桑,我总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日他不仅没有还手,还想要澄清些什么。”
兰如令于是更加确定,夜扶桑当真是记起来了前尘往事。他在正月初一回白纸门,肯定是有算计的,正月初一本来就要祭祀先人,他又是那日的生辰,选择当日归家,本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