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春江。杏花树。
风景依稀似旧年。只是佳人不知何处去。
夜崇阳独自坐在月下,借酒消愁,却愁绪更添,神思更短。
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间,他听到有人在叫,夜崇阳——
这嗓音,无比熟悉。他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
“零儿——是你么?”他想要翻身坐起,却佳人主动入怀。有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潸然泪下,“真的是你。我又做梦了是么?”
“既然是梦,那就不要醒了。人生如梦,一梦浮生。”女子说完,来亲吻他的唇,他的脖颈,纤纤玉指抚摸他的胸膛——
于是这梦,他就更不想醒了。
可是天一亮,这梦,还是成为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崇阳睁开朦胧的眼,刺眼的阳光毫不留情洒落下来。他刚以为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却在起身时看到怀中佳人正在酣眠。
他心突然一窒,进而如芒在背。耳边尽是蜂鸣,大脑一片空白。
这边他刚一动,女子就醒了过来。看到他掩唇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一片从容淡定,慵懒风情。
“你——”夜崇阳几乎连话都说不出口了。上一次两个人衣衫整齐,他自然是不怕的,可今日,两个人衣带凌乱,身体半露。是个人都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惊慌失措,喘息未定,很久才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这里?”
钟灵儿整理好了衣衫,笑言,“奴婢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在夜扶桑身边么?”
钟灵儿不答,提起一件白色的衣衫,上面一朵刺眼的血迹。她似乎在炫耀着什么,夜崇阳眼睛被刺痛了,一把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就扔在地上,“别用什么花招来骗我。”
“究竟是不是花招,这要问三爷你啊。难道昨夜同房的时候感觉不出来吗?”
夜崇阳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奴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女,可是奴婢不想一辈子都做一个侍女。”
“你既然选择了夜扶桑,就安分待在他身边,不必招惹旁人。”
钟灵儿一笑,“夜小公子风流成性,哪怕吃了山珍海味也脚底抹油,偷偷溜号,根本不存在付账这一说。而三爷不同,连偷吃都不会,就更加不会吃霸王餐。
“奴婢出身卑微,蒲柳之姿,就指望着用清清白白的身子与男人讨价还价。若非如此,恐怕三爷也会给一笔银子就将奴婢随便打发了吧?”
她的话刚说完,夜崇阳就恼羞成怒,扭住了她的脖颈。他怒火中烧,“你以为我夜崇阳就是吃素的吗?”
钟灵儿不住咳嗽,她一边拍打些他握着自己命脉的手,一边将一件东西拿给他看。
夜崇阳看到那东西立刻变了神色,想要放开她去抢,她却先人一步将那东西塞在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他手堪堪追过去,却碰到了她的衣服,咬了咬牙,还是收了回去。
钟灵儿双手撑着地,半仰着娇躯,一派风情万种的勾人模样。她温软一笑,“现在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了吗?”
夜崇阳一脸漠然,“我会告诉二哥,给你安排一门婚事,且相送一份丰厚的嫁妆。从此以后,你我两清,再无瓜葛。”
“奴婢已非清白之身,即使嫁到夫家,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三爷是想奴婢在新婚前夜悬梁自溢吗?”
“你会吗?”这话有几分嘲讽了。
“不大可能。不过难免夫家极其注重声誉,新婚第二日就将奴婢沉塘或是发卖妓院。我听闻秦淮那里的大户人家,最喜欢这么对付婚前失贞或是婚后失节的女子。”
钟灵儿给他敛了敛衣襟,看起来极其温婉贤淑,然后似笑非笑开口,“三爷是想灵儿化作厉鬼也要回来纠缠着你吗?”
夜崇阳被这话刺痛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继续深入下去。他一把扯开她的手,沉默很久才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奴婢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容貌粗陋,正妻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想都不敢想的,不如三爷就收了奴婢做个侍妾吧。”
“你玩了这么大一出,只甘心做一个侍妾?”
“嗯。奴婢没有野心的。”钟灵儿再次凑了上去,在他唇边一吻,“今天晚上记得等我。”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犹自走了。临走还给了他一个炫耀的眼神。
夜崇阳自他一走,情绪就有些失控。悔不当初,自责愧疚,愤怒无比,接二连三在心中出现,且此起彼伏。他伸出手不住往身边的老树上砸去,直砸的他的手鲜血淋漓,那株杏花犹如雨下。
次日,深夜。一弯新月斜挂天边,半边清风缠绵于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