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如令,“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他。”
夜扶桑于是上了那辆白纸门的马车。在路上时,他一直惴惴不安,数次都有转身逃走的冲动。可一对上兰如令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就什么都不敢了。
后来夜色深沉,夜扶桑有几分困倦。他最近因了郁结于心,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也没有安稳睡一夜觉。此时马车摇晃,路程漫长,他就昏昏欲睡了。
次日到达白纸门时夜扶桑才醒,他发现自己枕在兰如令腿上,身上也盖着毯子。
兰如令看他醒了笑道,“不再睡了?”
夜扶桑摇头。
“到地方了,不想睡的话就进去吧。”
说着先下了车。夜扶桑突然心跳加速起来,迟疑着从马车上挪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次回来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更不知道两人见面该如何自处与彼此相处。
兰如令却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过去。
白纸门的府邸门前没有了那一纸禁令,这倒是让夜扶桑心安了不少。
两人朝里面走去。在凌霄阁外面与一人迎面碰到。那人五官清雅,气质幽宁。一派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如云似月般,让人望之就深觉不俗。尤其是他挺拔周正的身姿与宽厚随和的神态,更让人觉得舒心自在。
与苏星河的遗世独立,不染尘垢不同。此人大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与不媚俗,夜扶桑见了这般仪表与品格的人,倒是有几分敬佩了,于是躬身行了礼。
那人也回礼,丝毫不见轻慢与随意,“无双剑,莫随风。”
他的身份,夜扶桑已然知晓,以前他在江湖中就听说了不少传言,对无双剑莫随风也有几分耳闻,且在若水阁那夜,有过短暂的谋面。这一次才是正式相见,只是夜扶桑仍旧不能将其与销金窟一事联系起来。
不过他为人不那么苛刻,经了自己身上之事更觉得传闻的夸大与扭曲,是以也没有带任何轻视,再次点了点头,“月长君,幸会。”
莫随风接过身后仆人手中的药碗递给夜扶桑,“既然你来了,去看看九哥吧。”
夜扶桑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兰如令,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宽心,夜扶桑见此也只好去了。何况他人都在这里了。又怎么能不进去呢?
于是端了药碗,走进了凌霄阁。
正堂里,一个白色的身影席地而坐。
屋内寂静无声,桌案上燃烧着极品的檀香。夜扶桑走过去看到这个熟悉的背景先哽咽了,怯生生道,“阿九……”
白重九身体晃了晃,他头也不回沉声道,“你第一次归家,是几岁?”
夜扶桑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双膝跪地,“十一岁。”
“谁接你回来的?”
“是你。”
“我是从哪里接你回来的?”
“敦煌的贫民窟。那日我无意中闯进了白家当铺,想要将玉锁当掉给孟尝治病。可是那个朝奉怀疑我那个东西是贼赃。我告诉他不是偷来的,是家里人留给我的。
“这个时候你突然问我要当多少?死当还是活当?我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作价几何,狮子大开口道要活当一百两银子,以后有钱了还要来赎回去。因为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重九接话,“然后我问你,既然重要你为什么还舍得要把它当掉。”
“我说孟尝生了很严重的病,我要给他请医买药。你又问我他是谁?我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俩相依为命五年了。”
“我说要你把自己当给我,我不要你这玉锁,想要一个书童。”
“我当时以为你是人贩子。“夜扶桑回忆到这里也颇觉好笑,“可是你又说我的境遇比被人贩子卖掉也好不到哪里。你接过我的玉佩看了看说当不了那么多的。又问我以后能不能挣回来赎它的钱。”
“你问我需不需要两个人。”
“你说一个就够了。又问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说自己可不想买回去一个看不见的人。我就把系着眼睛的白布解开给你看。这个时候你问我既然能看到为什么把它们蒙起来?”
“你神秘兮兮说自己的那双眼睛一到晚上总是能看到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东西还只有你自己能看见。”
“周围的人都说我是个怪物——”
“别人若是如此,肯定会觉得极其苦恼,可你却洋洋得意,像被奉为神明一样……我就这样把你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