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的时候,叶丰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遇到过被强征兵粮的村庄,整个村子所有粮食、石头、木头全都被征走了,他们只能靠树皮野草为生,甚至只能住在窝棚里。
那些村民看到他们,眼神简直比天魁神朝的敌军还要可怕。
叶丰这才知道,并非所有的兵都像他手下的兵那样被约束,更多的兵其实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
对百姓来说,这样的兵比土匪更加可恨!
他也看到了如叶家村一般遭遇的村庄。
更多的则是因为恐惧战争、畏惧兵士而不得不举村逃亡的空村子。
经历过战争的叶丰已经成长,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了。
看到那些,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只看表面,他也会学着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为何要有战争?战争是谁的战争?
发动战争的不是百姓,上阵杀敌的不是百姓,战后被赏功罚过的也不是百姓,可为什么最害怕战争的是百姓?为什么受害者是百姓?
他书读的还是少,懂的还是不多。
这些问题,他只会思考,却没有办法想出答案,也许想要得到答案,就得成为校尉,不,主将那样的大官才行吧。
他越发理解张天元的那些感慨了。
无知的圈养猪确实要比明白的死刑犯更幸福。
世间最悲惨的事情,确实是有心无力。
比如叶丰,他有心帮助那些受苦的百姓,可他说得好听点是小队长,其实就是个大头兵,不比百姓活的更好,又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这就是有心无力啊!
这种无力感让他身心俱疲,他不得不选择做一个眼不见为净的缩头乌龟,出城巡视的活儿,能拒绝他都会尽可能的拒绝。
掩耳盗铃的说:看不见百姓的苦,百姓就是不苦的。
可最近留在营地也过不安生了,据说神朝的大军即将抵达,边军上下连训练都荒废了,只为迎接援军。
他们每天干的事情无非是清查关隘之内所有住户,所有可能是敌国斥候之人,皆可抓捕严刑拷打。
清查宗旨就一句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抱着这样的宗旨,边军实施了对自己百姓的大清洗,一时间无数百姓被关入监房严刑拷打,但凡可疑之人,皆斩。
那杀的真是人头滚滚、血气冲天。
叶丰很看不惯这种做法,可他既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不服从军令。
他能做的也只是利用自己队长的身份,尽可能保住更多的人而已。
“这样做是对的吗?”
实在忍不了的叶丰去找了祝云,他希望从祝云那里得到答案,更希望祝云能把他的意见传递到拒魁关的上层。
然而祝云给出的答复却是:“无所谓对与错,我们要打仗了。”
“打仗就能不管对错吗?”
“对,打仗只管生死成败,没有对错。”
“可是我们要打的是天魁神朝,为何要清查自家百姓?”
“你怎知他们是自家百姓,不是敌军的斥候、密探?”
叶丰沉默了,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被抓的人不是,但官府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啊!
祝云告诉他:“在这样的时候,不需要我们证明他是,只要他不能证明不是,我们就要当做是来处理。”
“这样岂不是会造成很多冤假错案?”
“那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了。”
叶丰喃喃的道:“但他们都是天罡神朝的百姓,都是我们自己人啊!”
祝云却笑了,他走出房门,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且不说百姓是不是自己人,你知道边军现在满员了,那你知道满员的军饷要加多少吗?”
叶丰也不是蠢人,他自然听出了祝云话里的意思。
军饷一直都是按满员算的,所以并没有加减。
但上面的收入会因为满员而有损失。
这些损失,谁来买单?
当然是百姓了,那玩意出油率可高了,且支持反复压榨。
“我们是边军,我们应该拒敌于国门之外、保护百姓才对。”叶丰说。
“对啊,我们正在做的,就是拒敌于国门之外。不过你搞错了一点,我们不是在保护百姓,我们是为神朝、为皇家而战。给我们俸禄和荣耀的不是百姓,是神朝!”
叶丰忍不住骂道:“这他娘叫什么事儿!我们这样强抢百姓,和土匪又有什么区别?祝哥,你告诉我,我们是兵还是匪,我们和土匪有区别吗?”
祝云正色道:“当然有了。土匪是叛贼,我们,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