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像这种土地评估师,他们没有什么决定权,工作后的成果,只能作为参考,不具有法律效力。
也就是说,他们的工作是别人给饭吃,完全是服务性质的。
见事情已经办完,赛博塔赫也没准备停留,他刚想起身,却发现一个青年突然站到桌子上,他穿着巴伐利亚陆军的旧军服,看上去很瘦小,但是他发表的演说,却慷慨激昂。
“不,仅仅是谴责并不足以解决问题,霍亨索伦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候,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再忍受。”
青年大声嚷嚷着,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他挥舞着拳头,过激的动作,险些让他失去平衡摔下去。
好在矮小的个子帮了他,重新稳住身形后,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随后继续发表自己的演说。
“现在的经济崩溃是谁造成的,是现在的总统和总理吗?
当然不是,埃卡特才进驻总统府多久?他还没那个本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整个国家搞得一团糟。
即便他把炉灰撒遍整个霍亨索伦,都做不到。”
青年很幽默,他的话让酒馆里的人都露出笑容,有些人甚至还模仿起撒炉灰的动作,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毕竟埃卡特原来是锅炉工,虽然酒馆里大多都是工人,但工种鄙视链还是存在的。
这样别开生面的演讲,吸引了赛博塔赫,他重新坐下,然后示意酒保再来一杯啤酒,他想听听,这个看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到底想说什么。
“一切都是卡普里维造成的,他签下那个可笑的‘和平协议’,又为了还债,拧开了水龙头,马克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印出来,洗劫着我们的财富。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为了还债么?
不,他只是在转移,将那笔可笑的巨额债务,转嫁在普通人头上。
贵族老爷不需要担心,他们有大片的土地,有酒庄,有工厂,有艺术品,有贵金属。
即便马克再贬值一倍,他们依然可以在自己的庄园里悠哉地晒太阳,一切的恶果都只能由我们来承担,由普通人来背负那几乎永远还不清的债务。
卡普里维是贵族的代表,他只关心贵族的利益,却置普通人于不顾。
这种状况,我们无法再忍受了,我们已经忍受得够多了。
知道么,我曾经在前线双目失明,医生告诉我,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阳光。
但是我并没有沮丧和抱怨,因为我认为,我在为霍亨索伦帝国而战,为皇帝陛下而战,也是为我的信仰而战。
我已经比那些战死沙场的朋友幸运很多了,我的排一度濒临覆灭,当我们在战壕里忍受波旁人的炮火时,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放弃阵地,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身后,就是霍亨索伦,就是我们的祖国。
可是结果呢,我们的坚持和牺牲,换来了什么?
皇帝陛下随便几句话,就退位了,他把所有问题都抛下,带着家人跑到了姑姑家。
获得权力的卡普里维,又为了贵族的利益,将整个国家出卖了。
他签下一份屈辱和可笑的和约,然后让霍亨索伦成了被剥光了毛的羔羊,放在波旁人的屠刀之下。
我们一无所有,其实我们要的并不多,只需要家人能够吃饱穿暖即可。
但是看看,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们都不能满足。
整个霍亨索伦面临崩溃,我们的家庭也濒临崩溃。
街头到处都是流浪者,他们或许曾经快快乐乐地生活,但是现在,只能忍受饥饿和无情的寒风。
贵族阶级是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们不仅夺走了这个国家的荣誉,更是背叛了这个国家。
他们在让霍亨索伦衰弱,而理由,仅仅是为了保住他们的锦衣玉食。
以及那高人一等的傲慢。
这不公平,这是对我们的压迫和剥削,我们不能再让这种事情继续了,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我们不能改变,那么我们和我们的家人,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就会倒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
眼睁睁看着老鼠啃咬手指,却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需要行动,需要告诉那些贵族老爷,我们已经觉醒了,我们不再任由他们宰割,我们需要面包,需要尊重,需要被当做一个‘人’。
去清算那些贵族吧,去清算他们,将他们的财富分给穷苦的人们,哪怕只能让他们饱餐一顿也好。”
青年大声地呼喊着,酒馆里满是附和的声音,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他们大叫着“清算”“清算”,仿佛现在就要拿起武器,冲到贵族们的豪宅和庄园,把里面洗劫一空。
赛博塔赫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很明显,这是一个激进派,但问题是,他穿着军装。
如果只是工人闹事,赛博塔赫觉得还不至于搞得太离谱,只要军人不参与,就不会爆发大规模冲突,治安状况还可以控制。
但是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个军人,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退伍,但如果没退伍,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军队里的高层,几乎都是贵族,至少在校官这个层面,局面还是可控的。
但是低级军官,平民的数量就很多了,特别是作战部队,那里的低级军官,几乎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如果那些低级军官联合起来发起兵变,那么霍亨索伦的局面将会急转直下,这会严重影响自己的生意。
付了酒钱,赛博塔赫离开了酒馆,他没有叫车,而是在大街上溜达,速度很慢。
慕尼黑的夜色很美,但是他无心观赏,他只是想吹吹风,思考一些问题。
霍亨索伦的时局,恐怕会急转直下,这是赛博塔赫内心中最为担心的。
的确,贵族们的处境开始堪忧,这对生意是好事,但是如果太快,那么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贵族们还没有转移完资产,就被查封了,那么自己,也赚不到一毛钱。
“算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赛博塔赫叹了一口气,他决定不再想这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于是稍稍加快脚步,回到了史提芬大街37号。
然而在走向自己的房间时,他发现隔壁门前,站着一个人,正在拿出钥匙,插入了锁孔。
走廊很窄,所以赛博塔赫只能停下脚步,等待对方先进门。
察觉到有人过来,对方在转动锁孔的一瞬间,转过了头。
结果赛博塔赫愣住了,因为这个人,竟然是刚刚在酒馆里做演说的年轻人。
他竟然是自己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