鲊类的菜都是需提前做好,封存一些时日,待食材微微发酵才好吃。
好在赢得惊鸿宴初赛时若星就提前做了一些防备,正好就有黄雀做的假朱雀鲊,而这道鲊,做工也是最复杂的。
前些日子叶舜送来了一些鲜肥的黄雀,若星记着姑母教的《四司理学》里有这个菜谱,就顺道做了。
要将黄雀收拾干净,牢牢记得不能犯水,用酒擦洗,最后用软帛擦干净。
在锅中热了油,炒过花椒和葱,下盐小麦以及酒曲来调味,取一个陶罐坛子,将黄雀头尾颠倒,一层料一层黄雀码好,最后用竹叶把坛子塞满,封存,待过上几日,坛子里卤出了汤汁,将汤汁倒掉,将酒浇入到陶罐之中,没过黄雀一寸左右,这道鲊就做好了,封存以后,可以吃上个半载也不会坏。
若星从厨柜中取出陶罐坛子,小心翼翼打开盖子,盖子下是一层发黄的竹叶,用筷子挑出顶层的竹叶后,一抹带着卤香的酒味飘然而出,浓郁馋人。
冬菱咽了咽口水,好奇地盯着坛子里看,嘀咕道:“黄雀原来也可以入菜么,我怎么从未见过这道菜……”
“这道菜现在很少有人做了,我姑母说,是因为十几年前,有个大臣爱吃这道菜,却也因为宴席上做了这道菜,没了性命,此后盛京中人吃到的,都是假的朱雀鲊。”说话间,若星用干净的筷子从坛子里取出两只色泽润亮的黄雀,放入碟子中,再放入甑中蒸上一小会儿,快手切了葱花撒上,淋上酱油,一气呵成。
“大案?”冬菱舔了舔唇,声量小了下去,“吃个席面还能没了性命不成……”
若星取了盖碗将黄雀鲊盖上,然后在托盘里放了嵌入的烛台,她将灯烛点燃,直接把菜碟子放上去暖着,把托盘交给冬菱:“朝堂上的宴席,就是悬崖上走绳索,不好吃的。”
冬菱抖了抖,还是觉得不要多问的好,端着托盘转身走向江焉阑的马车。
若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她还以为这道朱雀鲊是不会有人点的,忽地想到了马车上另一位不认识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蹊跷。
她曾经听姑母讲过朱雀鲊的故事,那位因为朱雀鲊而丢了性命的大臣,就姓江。
……
“始终是假的朱雀鲊,不如真品。”珩王放下筷子,微微笑道,“当年枢密院江之尚大人最是爱吃朱雀鲊,奈何长尾雀产自西凉,彼时西凉上一任帝王突袭大荣,正是两国交锋之时,谁知江大人设的春日宴席面上,却有这道只取朱雀胃的西凉皇庭宴菜,圣上疑心,派人一搜,焉阑,你猜如何?”
江焉阑并未动筷,面上无波无澜,轻笑一声:“如何?”
“那时,战场上疑似有西凉泄露了援军的踪迹导致大荣损失惨重,而侍卫在江大人的府上搜出了整整三间屋子的朱雀鲊,你说,江大人是否清白?”
“王爷不应该问微臣,清白不清白,天子圣人自有决断。”
这世道所谓的“清白”,从来都是被定夺,而不是被证明。
珩王从他的神色出看不出任何破绽,终是放下杯盏,意味深长道:“也是。过几日本王府上有春日宴,你也来吧,到时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的朱雀鲊,你便知人间绝味了。”
江焉阑垂眸:“是焉阑的荣幸。”
湖心亭的高台上,戏台子搭好了,该是捐军饷的时候了,琉璃灯将“戏台子”装点得流光溢彩,台上的黄花梨案上,摆放着一个个名贵的物件。
台下马车内的宾客看到戏台子上的物件时,皆是面色一变。
案上放着的都是宾客送的府礼,旁摆放着插屏写着府礼来源,价值大小,出自哪家府邸,一目了然,好在这些世家大族不敢得罪江焉阑,起码面上送的礼都是精致华贵的。
柳雨提着锣鼓,悠悠道:“我家少将军择日就要前往西州平定边西,想必各位贵宾知晓此事,都同小人一般,即有提笔安天下的壮志,更有跨马定乾坤之抱负,只叹不能随少将军一道前往西州,但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各位贵宾——”
柳雨敲响手中锣鼓,指着戏台前的一个宽大的九射格:“这是今日宴席上最后一个游戏,名为凯旋射格,只要拿起手中的箭,射中画着府礼的射格,而后以捐军饷的名义买下对应的府礼,就可将名刻在军旗上,随少将军一起征战四方,凯旋之时,流芳百世!”
一众簪花马车鸦雀无声。
不知是谁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敢情今日是来被宰的……
这可是军饷,若要捐,捐多少才算合适?反正不能少,若不捐,传到圣上耳里去,那要遭大罪了!
难怪这宴席都是让簪花马车去府邸门口请人的,原来是怕人跑了罢。
“这么好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本小公爷当第一个捐!”
就在无人敢出头之时,一个清亮的少年音朗声而来,只见魏念云一身正气地跳下马车,走到戏台前。
江焉阑举着杯盏,不经意看过去,看到魏念云身后跟着一个轻盈娇美的少女,竟是若星,他薄唇紧抿,眸色变得幽深如寒潭。
魏念云伸出手来,道:“箭来。”